“老师出关了啊,不知她境界有没有提升。”赵涟岁听到鱼鹭汀的名字,面露怀念。
赵无暇对赵涟岁的教导向来是奉行多学多试,他从不拘泥守旧,只要是赵涟岁表示感兴趣的东西,都会让她去接触学习,他认为唯有如此,方能得大道。所以赵涟岁幼时,三教九流是没少学的,会一些但是都不精通。
鱼鹭汀是赵无暇的好友之一,也是剑道大成者,她对于赵无暇的邀请欣然接受,担任赵涟岁三人的剑道老师。她天生剑骨、以剑入道,是万里挑一的天骄,奈何赵涟岁他们三人不成器,一个只想入朝为官、一个早有所爱,赵涟岁虽无目标但对剑道也是一知半解,最后鱼鹭汀教习之事不了了之,三人只学了个基础,能保命就行。
“自然,她可是修真界第一人,仙盟盟主。”雨娘笑答,“实力是公认的,所有不顺从之人一概没有好下场。”
除了剑道,鱼鹭汀真正令人敬佩的是,她一往无前的道。剑道是至纯之道,鱼鹭汀也是至纯之人,所有不臣服于她剑道的人最后都被她打趴下了。她在修真界初露头角正是赵涟岁她们小时候,一路高歌猛进当了仙盟的盟主,风头正盛,故而三小只很是崇拜她。
赵涟岁蹙眉:“不顺从之人?各宗门里顽固的老祖们?”前世若不是他们插手,自己也不会落后惨烈的下场。此刻听闻鱼鹭汀要与他们为敌,她不免有些担心,“老师再怎么强,也对付不了那些修为成谜、活了几千年的老不死们吧。”
“姑娘,所以才需要我们啊。”雨娘掩唇笑道,“我们不沾修士因果,他们亦不能,我们与他们互相牵制着。不过不急,凡事都讲究徐徐图之。”
赵涟岁皱眉:“真的只是互相牵制吗?”雨娘和常留观因为修行功法的特殊,似乎不能插手太多尘世因果,否则每次进阶都会带来巨大的反噬。
雨娘:“对,现在正是他们狗咬狗的时候,我们只管隔岸观火就好了。”但若是他们想鱼死网破,我们亦会作陪。
“狗咬狗?”
“各大宗门并没有想象中的团结,他们为了利益团结,自然也能为了利益决裂,注定他们之间就没有永远的朋友。”
一旁的宋庭照调侃:“你可能不知,现今你可是修真界年轻一辈的榜样,多数弟子不满他们对你的处置,心中都有一股怒火,只等待点燃一刻。” 若真的打起来,只看那些老祖们狠不狠得下心对自己宗门弟子出手了。
闻言赵涟岁臊得慌,面红耳赤道:“师兄,我那是别无选择。”
雨娘见她露出的耳朵尖红红的,掩唇微笑。
宋庭照忍不住用微凉的指尖去触碰她的耳垂,对上她惊慌地表情,苦涩在心底滋生,“岁岁,以后别再那么莽撞了。”
“嗯。”赵涟岁抬头瞥向他,微怔。
宋庭照温柔的神情中带着无尽地挣扎,虽挂着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他轻声说:“等来日,我再替你置办新的耳饰和发簪。”
“好。”宋庭照的傀儡在外面驱车,马车行驶颠簸拉回她注意,她岔开话题,“我们要去哪里?”
宋庭照:“去医馆。”见她不解,又说,“寻人替你看病。”
赵萤虽是阳寿已到,但留下的躯壳病根还在,重生在她身上,连带赵涟岁都时常被病痛折磨。
“若是能治,赵萤便不会……”赵涟岁闻言兴致缺缺,昨日的疲惫感涌上来,她困得打了哈欠。
雨娘:“不一样,她命格本就是如此,没有这场灾祸,也会殒命于别场祸事。”
见她眼皮子不停打架,雨娘莞尔,想起身坐她身旁,却见宋庭照勾了一下赵涟岁的小拇指,后者会意靠着他肩膀小憩。
雨娘心头一跳,怀疑在心底滋生,她佯装惊讶地捂嘴看向神色平静地宋庭照。
宋庭照坦然地回望她,目光灼灼,仿佛在问她怎么了。
雨娘:“……”
对于他的坦荡,雨娘反倒陷入沉思,以前怎么没发现她们默契十足。
到目的地时,赵涟岁尚未睡醒,宋庭照直接拦腰将她抱起,她迷糊地喊了一声“师兄我困”。
“睡吧。”宋庭照温柔道。
眼前的医馆很小,牌匾刻着同仁堂三字,褪色朽败,像是落败许久无人打理。
宋庭照与雨娘轻车熟路地走进去,药材的苦涩味道扑面而来,前厅无人看守。两人穿过前厅来到后院,几名童子正搬着医书,将其四处摆放晒太阳,旁边的药罐生着火发出呲呲声,仿佛下一刻就会因沸腾而溢满而出。
赵涟岁被吓醒了,连忙从宋庭照身上跳下来,扫视着陌生的环境。
“这里是?”
“是要给你治病的药师开的药馆。”他答。
闻言,赵涟岁收回打量的目光,好奇地看着眼前默默搬书的童子,这些童子并不是真人,身上也并无灵力的流动。童子们对他们熟视无睹,麻木地进进出出搬着医书出来晒。
看到这熟悉的一幕,她忍不住抬眼看向自家师兄,“你的杰作吗?”
宋庭照多少有些骄傲,嘴角挂着笑,却矜持地点头,“嗯。”
“比起五年前有进步了,师兄。”赵涟岁竖起大拇指。她到现在还记得代替她留在大牢里的傀儡,当时宋庭照炼器手艺还没那么好,炼制出来的傀儡不能说话也不能动。
“尚可。”勾起一抹笑容。
雨娘清了清嗓,扬声:“欧阳大夫,你在吗?”
“嘭嘭”,书本掉落发出的厚重声从书房内传来,一位身着白色圆领袍的高大男子从窗户探出身,冲她们挥挥手,“诶诶在的,在的,等我一下啊。”说着,他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欧阳最先给宋庭照作揖,“宋兄,雨姑娘。”
两人客气地回礼作揖。
欧阳看向赵涟岁时,面露疑惑,迟疑,“这位姑娘可是宋公子所说的那位需要照顾的病人?”
赵涟岁拱手:“太吾宗弟子,赵涟岁见过欧阳前辈。”
“哈哈哈哈哈,客气了客气了。”欧阳连连摆手,“称不上前辈,我与你们同龄,姓欧,单名一个阳字。”
轮到赵涟岁傻眼了,眼前的青年满脸络腮胡,眼皮下是乌青一片的黑眼圈,瞧着憔悴又沧桑。
她满脸尴尬,不好意思地说:“哈哈……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总不能说,他长得太显老了,自己认错了吧。
宋庭照两人在旁边憋笑或望天,假装没见到这尴尬的一幕。
欧阳身材高大,倏然弯腰与她视线平齐,赵涟岁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却被站在身后的宋庭照抬手拦住了。
宋庭照低声说:“没事,他想替你看看。”
欧阳替她号脉,一边细细观察赵涟岁的脸色,蹙眉道:“嘶。”
宋庭照和雨娘眸光一闪,期待道:“怎么样,可看出来什么?”
欧阳直起身,哈哈大笑:“鄙人才疏学浅看不出来。”
宋庭照、雨娘:“……”
欧阳走到一旁将药罐下的火苗熄灭,嘴里嘀咕道:“她怎么一副死相呢,不应该啊不应该啊。”
赵涟岁心脏重重一跳,抬眼看去,对上了欧阳回头思索的眼神。
对方见状,尴尬地朝她点了点头又扭了回去,继续嘀咕,“嘶,这脉也是活人的脉啊,怎么那么奇怪。”
赵涟岁垂下眼眸,扯了扯宋庭照的袖子,“师兄,他……”
宋庭照拍了拍她的头,说:“师兄去同他解释。”
雨娘在一旁说:“我们原先只是书信交流,只说了你受了重伤,想请他看看,别的尚未来得及说。”
她定定地瞧着宋庭照与欧阳交谈的场面,没有告诉赵涟岁,原本的计划中,是要拜托欧阳去照顾“赵萤”,替她调养身体的。
赵涟岁突然恢复记忆打得她们措手不及,亦怕她与那武生一战会引发身体原本的病根,所以只能先带她来看一看。
得到解释的欧阳蹙眉走过来,绕着赵涟岁走了几圈,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禁术加身,所以才能令你借别人躯壳复活。”
欧阳顿住了脚步,笑眯眯地说:“这一单,我接了。从今天,你就是我的病人,你得听我的。”
宋庭照一喜,忙问:“岁岁的伤,欧阳兄有多少把握?”
“不多,三成吧。不过我想,灵丹妙药都砸下去,她还能好不起来吗?”
站在宋庭照身后瞧着这俩人的交谈,令赵涟岁晃隔如世。
“若是能救,为何赵萤还会死?”她咬唇问。
宋庭照身体一僵,缓缓回身对上她质问的眼神,“当时,我们也试过了所有的手段,只是她的生机依旧在流逝。”
赵萤当初早有觉悟,见状只让他们准备好启阵需要用的材料,后事也是从那时起一桩桩开始交代的。说不怕死才怪,但人各有命,赵萤也只能接受。
雨娘见状,扶住赵涟岁的肩,解释:“姑娘,不是解释过了吗,赵萤命格便是如此,生死簿上早已有她的名。不要自责,亦不要怪罪少爷。”
欧阳在一旁瞧了一阵,摸清楚情况后,开口解释:“我猜,自从你成为这具身体的主人开始,才慢慢令这药石无医的病体枯木回春罢了。”
他意味深长道:“你们很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