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京城的夜色月朗星稀。
如今夜忱阑在城西找了处僻静的小院住下。
夙倾站在窗前,这样盛春时节,院内大片的桃花与梨花争相盛放,花瓣飘落,如风吹雪,美得有些不像话。
她伸出手,就有粉白的花瓣飘落于掌心,连四周的气息都散发着柔和的香味,恬静而好闻,她幽幽开口:“这就是外面的世界吗?”
夜忱阑忙着铺好地铺,对她道:“昆京城是靖北的王都,这里是否与北溟大不相同?”
夙倾眺望着窗外,静静地道:“是呀,北溟真的是太寒冷了。”
夜忱阑的心微微有些痛,表面上却还是若无其事地对她笑道:“跟之前在凡间的时候一样,老规矩,你睡床,我打地铺。”
之后两人便各自躺下安寝了。
夙倾躺在床上,许是之前在九渊实在是睡得太久了,她并没有入睡,而是睁着眼睛,思绪纷乱得如同乱麻,不知该从何处理起。
直到她听到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才侧身望去,见夜忱阑正背对着躺在地铺上,胸膛不停地起伏。
夙倾忙起身,来到他身边拍着夜忱阑的后背,轻声道:“你没事吧。”
夜忱阑用手握拳捂住口鼻,喘了几下道:“没事,把你吵醒了。”
夙倾将他扶了起来,拉着他的衣袖,却是侧过头,没有去看他,道:“夜里凉,你受了内伤,还是,一起睡吧。”
夜忱阑有些吃惊,没有想到她此刻会这般主动,看来她真的是改变了许多,他内心的情绪越发复杂,好不容易沉寂如湖水的心又起了波澜。
夜忱阑叹了口气,该说的总归是要说清楚的,于是很冷静地道了声:“好。”
之后,两人也没有继续睡觉,而是靠在床头,望着幽寂的夜色,沉默不语。
半晌,还是夙倾打破了沉寂,她动了动,却是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轻声道:“为什么要离开九渊?”
夜忱阑的心一颤,伸手想将她揽入怀里,但还是放下了,转而笑了笑道:“我也不能总待在九渊吧,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可是,你在外面很危险。”夙倾想到今日涟银竟然带人来杀他,要不是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夜忱阑依旧冷静地坐在一旁,还是笑道:“一直以来,我所选择做的事又有哪一件不危险的?我不能总让你跟着吧。”
夙倾垂下眼帘,还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她心里其实有什么迫切地想问个清楚,让她再也顾不得其他,开口问道:“对了,你在北极天桓的那夜,不是说有话要对我说吗?”
夜忱阑的面容不着情绪,言词生硬道:“我想说你该回九渊去了,夙倾,你本就只属于九渊,是我不好,我不该带你出去的。”
此话一出,夙倾从他的肩膀上抬起头来看着他,那眼神分明是有些不愿相信,又有些不可名状的伤心。
夜忱阑的手在袖中紧了紧,忍住没有看她,而是选择换个话题道:“我事后问过瀛潮了,妖族发生的事他并不知情,他也只是奉命行事,应该是陵鱼王驱赶陷害那里的妖族,才使得他们走投无路只得殊死一搏,好打压北海军部,为他儿子涟熬建功立威,只是没想到被你扭转战局,涟熬怕恶行败露就对那些妖族赶尽杀绝。”
他说了这么多,夙倾也没有留心听,也无心去想那些复杂的前因后果,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总觉得心里有什么就是放不下,她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你跟太子辰煜之间的恩怨又该如何处理?”
夜忱阑顿了顿,心里其实很清楚夙倾想听的是什么,可那又能如何呢?于是他只当是若无其事地笑笑道:“玉瞳之后回来气愤地说还是让涟银给跑了,没有拿到彼世花果,我就让她暂时在北海军部藏身,不要再有所行动了。”
“你,不报仇了吗?”他这么一说,夙倾听懂了他的用意,很是诧异地问,他这么辛苦才重修为仙,不就是为了查明当初事情的真相,为自己也为他父君讨个公道吗?
谁知夜忱阑像是已经看得很透彻,平静无波地道:“其实细想之下这仇也无从报起,算起来,他是我弟弟,我应该多包容他一些的。”
说罢,他目光变得恍如隔世般地朦胧悠远,就像是在怀念过往般地道: “其实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是将来要继承天帝之位的人,老天帝教导他也是格外严厉,我还记得当年他被责罚时,年少的他跪在天宫的扶桑树下,对我说他将来定要为天地立心,为苍生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夙倾听明白了,有些不置可否,只可惜,这个当初心怀壮志的少年终究还是被世人的言语与眼光给压垮了。
夜忱阑于黑夜中怅然良久,叹了口气道:“也许我命中就是有此劫数,怨不得别人。你也不要再去深究,我已明示四海将领,让他们忍下一时得失,守好一方太平。”
夙倾静默,既然这是他的决定,自己又怎好再强求什么?她突然感觉很失落很难过,就像是很快就要失去什么了一样,于是她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还回去吗?”
“不回去了。”夜忱阑答得斩钉截铁,没有留下半分余地。
这短短的四个字让夙倾身子不受控制地一颤,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涌上心头,让人如被冰封,如坠深渊,让人冰寒加身。
夜忱阑此时没有给她任何抚慰,只是转过身,理智而冷静地看着她,道:“夙倾,你是九渊之主,那些足以毁天灭地的凶神恶煞需要你去镇守,你也是有你的责任的!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其实心里很清楚,是不是?”
夙倾没有回答,只觉得心中的那块冰不知何处好似裂了,很痛,却又找不到伤口在哪里,只能默默地承受,她低着头,望着漆黑的夜色许久,道:“好,我知道了。”
她不再看夜忱阑,裹紧了被子,侧身躺下,道:“明日我想去昆京城看看,之后我就回去了。”
夜忱阑亦是望着眼前的黑夜,强作镇定道:“好,一言为定。”
而后他背对着夙倾躺下,冷淡地道了声:“很晚了,睡吧。”之后便再也无声无息。
就这样,两人此夜仍是同床共枕而眠,只是心境却是已然不同了。
睡梦中,夙倾觉得自己好像又被人抱在怀里,那人轻柔地抚摸着夙倾的脸颊,如丝般的长发在指间滑落,让人拿不起又放不下,他轻声道:“夙倾,你若是还能回到从前的那个你,该有多好……”
*
九重天,凌波殿。
涟银侧妃好不容易逃了回来,匆匆奔入殿内,还没来得及喝口茶,就见太子辰煜正在斜躺在榻上,以手支着头,半眯着眼睛望着她。
涟银心下一惊,太子殿下怎会这时候前来?难不成是知道了什么?她面上立马变得泪眼婆娑,梨花带雨,抽泣道:“太子殿下,你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太子辰煜却是面色一寒,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人去杀他!”
涟银身子一抖,太子殿下可从来没有对她发过这么大脾气!“我这也是为了殿下啊!那辰澜世子本就不该再回九重天!”
“我的涟银向来聪明,这次怎么会做出这么蠢的事?你这么迫切地想杀他,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太子辰煜捏起涟银尖细的下巴,目光阴寒地看着她,好似要看到她骨子里。
涟银被他看得更为心虚,腿一软跪在了床榻下,哭泣道:“太子殿下,臣妾知道错了,臣妾也是一时疏忽大意,才让辰澜世子他们有机可乘,得知了当年的真相!”如今夜忱阑没有杀掉,这事迟早是瞒不住的,若是不告知太子殿下,万一真出了什么大事自己该如何担待?
“什么!”太子辰煜突然有些暴戾地坐起身,一把揪起涟银怒视着她。
涟银被他这样子吓得不轻,慌忙解释道:“不过,太子殿下放心,他们目前还没有证据!”
太子辰煜的情绪这才稍微有了缓和,斜眼看着她,只等她接着往下说。
“臣妾,臣妾这就去告知父王,想办法把他解决掉!”涟银惶惶提起仙纱曼妙的裙摆,颤抖着起身,就要往下界跑。
太子辰煜一把拽住她,将她甩到床榻上,按住她的香肩,咬牙道:“你怎么可以去杀他!”
“太子殿下,您,不想杀他吗?”涟银娇美的身子又抖了抖,缩在他身下,又疑又惊地看着他。
太子辰煜压在她的身上,凑到她耳边濡湿了她娇嫩的耳垂,道:“我的侧妃,你错了,他已经不是北溟世子了,他是夜忱阑,凡人的命数本就是司命写就,阴司所属,你怎么能强取其性命?”
“那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臣妾该如何做……”涟银被他这样温柔地安抚,身子都软了下来,她娇羞地望着太子辰煜,期盼着他能够帮她解惑。
太子辰煜亲咬了下她娇艳欲滴的朱唇,用手摩挲着她娇嫩的脸蛋,撩拨着情欲,道:“来,我与你慢慢说……”
酥麻的电流之感让涟银娇笑出声,连声道:“是,先前都是臣妾莽撞了,臣妾明白了。”
太子辰煜这才满意地翻身躺在床榻上,摊开双手,享受般地意味道:“我的美人终于懂我的良苦用心了。”
涟银素手拆散了头上的发髻,躺到太子辰煜的怀里,轻解着男人的衣衫,凌波殿外桃花盛放,满院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