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失看了一眼不归，说：“我觉得高小姐对我们是天然排斥。”
本以为他能说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没想到他就就说这个。韩狄有些失望，直接说：“那是当然了，她妈妈当初就是因为你们特别事务所处理一起案子时，被误杀的。她不喜欢你们特别事务所，不是理所应当吗？”
“什么？”庄虎脸上的表情是掩饰不住的惊讶，“还有这事？”
他这样，倒让韩狄有些没想到，“你们特别事务所的事，你不知道？”
庄虎下意识地看向陆失，陆失似乎也不太清楚这件事，直接问：“详细讲讲？”
韩狄懒得理他俩，偏过头却发现不归对这件旧闻也很好奇。他在果盘里挑了个橘子，一边剥皮一边说：“十几年前的事了，你们那时候还小，不知道也正常。”
剥好的橘子被他一分两半，其中一半递给不归，不归摆摆手没接。
韩狄便又递给木海，“听说特别事务所要抓的那个非人是高夫人的朋友。抓捕当晚，高夫人和这位朋友共进晚餐，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最后高夫人被误伤死亡。”
他看了眼陆失，又说：“因为这个，高总和你们特别事务所的关系不怎么和谐。”
“大概多少年前？”不归问，想来这就是高父和特别事务所的私怨了。
木海往嘴巴里塞了一瓣橘子，抬头插话：“那件事我有印象，我师父带我来打听过，应该是……”他想了一会儿，肯定地说，“十五年前，那年我十八岁。”
陆失顿时怔住。
不归点头，又问韩狄，“当时抓捕的是什么样的非人？是妖还是鬼？”一般来说这两类最为常见。
“是妖。”
陆失突然插话。
韩狄和木海再次意外，木海嘴快，立刻反问他：“你又知道了？”
庄虎则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如果是十五年前发生的那件事，那我也知道。”
他表情复杂，转过去看陆失。陆失顿了顿，走到不归旁边坐下，解释说：“十五年前的案子，我父亲和庄虎的父母都有参与。”
从他的表情中，不归突然明白了，十五年前去世的人，不止有高夫人，那个案子也让陆失和庄虎成为了孤儿。
他下意识地去看墨叔，墨叔轻轻点头。
陆失的身份他们不可能不查，虽然暂时无法确认他是不是不归师父陆息的后代，但他父母相关的事情并不久远，还算好查。
墨叔想来已经查到了，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不归。
韩狄来了兴致，他变换一个坐姿，又挑了个苹果开始削皮。
陆失侧着身子坐在不归身边，面容沉静，“十五年前的事，和今天这个案子大概没什么关系，你想听吗？”
不归难道能说不想吗？他缓缓点头，又怕他沉浸在过往的伤痛中，不知怎么想的，鬼使神差道：“你要是不想讲，那就不讲。”
反正他有办法看到陆失关于这件事的记忆。
陆失眸色一暗，以为他真的不想听。
旁边的墨叔见状，忙说：“我们都想听呢，你别不讲啊！”
陆失环顾一圈，发现大家确实如墨爷爷所说，又生出几分兴致来。
他理了理思绪，道：“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年纪也不大，并不清楚来龙去脉。不过，后来我在特别事务所看到了卷宗。”
“陆哥！”庄虎听他说到这个，急忙出声拦他。
陆失摆摆手，“我不说违规的东西。当年的受害者，也就是高夫人和一名非人过往甚密，特别事务所检测到以后，就派我父亲接近保护她。我父亲观察好久，发现那名非人是妖，在人类世界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他判断这名非人危险等级较低，和上面申请，想终止保护行为。”
会客厅里呼吸可闻，大家都全神贯注地听陆失讲这段过往的故事。
陆失顿了顿，又继续说：“当时不是没有反对的声音，有一个调查员就说我父亲的判断过于草率。”
庄虎苦笑道：“就是我父亲。”
陆失点头，“多亏庄叔叔坚持，办事处评估后，决定对这名非人的调查升级，由我父亲继续监视他，保护高夫人。后来我父亲无意中发现那名非人在隐藏修为，实际上他是一个S评级的大妖。”
“担心高夫人的安危，办事处针对这名非人很快制定了抓捕计划。就在即将行动那天，非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寸步不离地守着高夫人，并在当天晚上自爆了，直接导致离他最近的高夫人身亡，还有在现场布控的几位前辈。”
“其中就有我父亲，和庄虎的父母。”陆失说到这里，拍了拍庄虎的肩膀，以示安慰。
庄虎则拍了拍他的手。
韩狄和木海对视一眼，什么也说不出来。当年那个案子的惨烈，他们只是听说过，具体细节并不清楚，自然也不知道特别事务所为此折损几员大将。
墨叔见大家都不说话，突然弱弱地问陆失：“你们特别事务所仅仅认为那个非人评级很高，就决定对他实施抓捕吗？那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没有？”
“前辈恐怕不知道，只要是评价超过A的非人，不管有没有案底，特别事务所都是要介入管控的。”韩狄把削完的苹果递给不归，不归再次摆手，他转而又递给了木海。
木海来者不拒，清脆地咬了一口后，才说：“是啊，我还听过一个黑色笑话，说有些被抓回来的大妖就关在野生动物园里。有阵法压着，他们修为尽失，变不出人形。”
韩狄在他头上一敲，“这种谣言就不要传了，你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去动物园看看，看过多少遍了，你找到过半只妖吗？”
木海往后一缩，嘴巴并不认输，还是说：“就算真的有大妖，修为尽失的情况下，我又凭什么能认出来他是妖啊？”
“凭法器啊！”庄虎听得有趣，插话说，“现在有些法器功能可齐全了，靠肉眼无法判断，法器能啊。”
话题不知怎么就扯远了。
墨叔在一旁瑟瑟发抖，这些人太不讲理了！
不归道：“特别事务所为什么会这样？以前……”他顿住，改口说，“我以前没听说特别事务所会抓没犯事的非人。”
陆失却没觉得有问题，“不一直是这样吗？这些非人在人类世界早晚是祸害，把他们监控起来，圈定范围让他们活动，对人类社会更安全。”
不归被他这番话整沉默了。
这些年世道的确前所未有的太平，可这样打压非人，很难说会不会造成其他方面的反噬。就不归判断，现在极有可能已经出现了阳权之那种等级的非人，特别事务所恐怕还一无所知。
陆失又说：“说回案子，高夫人的案子封存以后，特别事务所对那个非人的调查并没有结束，可最后既没查明他的来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接近高夫人。”
庄虎插话道：“反正那个非人都自爆了，有些秘密只能成为永远的秘密。”
他和陆失也是那个案子的受害者，两个人同一天变成了孤儿。他失去了双亲，陆失失去了相依为命的父亲。特别事务所说他们是烈士子女，可有时候庄虎自己都不太坚定，他的父母当真死得其所吗？
几个人一起沉默了片刻，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忽然，韩狄感慨道：“当初高夫人就是在你们特别事务所的调查员眼皮子底下出事的，难怪高总对你们是那样的态度。再说你们明明可以不插手这个案子，却不计前嫌来到这里坐冷板凳。我现在真的有点佩服你们了，刚才多有冒犯，对不起了。”
“不必，我一开始也没有客气。你不用因为我讲了一个故事，就把父辈的光环放在我身上。”陆失道。
他还不想，至少现在还不想接受韩狄的示好。
韩狄笑了笑，没再说话。
不归道：“现在我们的重点应该在那个男人身上——”
忽然，别墅的某个地方传来急促的惊呼声。会客厅这几个人听力都不错，立刻站起来要出去查看。
“西北方！”墨叔尤为擅长探查，立刻判断出声音的方位。
不归出了会客厅的门，立刻往墨叔指点的方向赶。
没走几步，就看见管家小跑着过来，“几位大师，求求你们快救救我家小姐！”
“高小姐怎么了？”不归忙问。
管家急匆匆地说：“小姐忽然倒地不起，整个人不停抽搐，连呼吸都很困难，先生急得要叫救护车。”
不归听到这里，也意识到情况危机。可高小姐一旦离开高家，她的安全就很难保证了。不归瞬间下定决心。
“不能叫救护车！”他先说重点，然后转过去找墨叔，“墨叔你带药了吗？”
陆失一把抓住不归的胳膊，“得叫救护车，你担不起这个责任。”
高敏玉的父亲十五年没再娶妻，只有高敏玉这一个掌上明珠。虽然他们都觉得高敏玉的情况应该和她中邪有关，可是前面先有高夫人的案子，倘若高敏玉再出事，别说不归，就是特别事务所也承受不了这个后果。
不归不说话，只看着墨叔。
墨叔点点头，从随身挎的小包里拿出一个药盒，从中取出一粒，递给不归。
不归轻声道谢，又对管家说：“带我去见高小姐，这粒药可以保命。等我看过高小姐，再说要不要叫救护车吧！”
管家赶紧点头，他知道他们这些人都有些通天本领，这药指不定真的能救小姐。于是管家脚下生风，跑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