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假回来之后，照常军训。
几乎每个人都在数着日期过日子。
但就在这样平静的日子里，一个流言猛然爆发。
听说七班有个女生怀孕了！
石破天惊。
听说还流产了，因为军训太累。
“滚吧，明明是因为那个女生的男朋友要跟她分手！”
“她会被退学吧？”
“她爸妈都来学校了，听说差点把她腿都打断！”
“她才十五岁吧？”
“那个男的会坐牢吗？”
“坐牢个鬼啊！两个都未成年！”
“真傻啊！”
“学校肯定会让她退学的，女学生怀孕这种丑闻，红阳这样的新学校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这种事情多了，怎么接受不了。只要花钱把消息压下去，往教育局走走关系，除了咱们这些人，那个女生和她男朋友，还有她父母以及学校部分老师，谁会知道？”
“对啊，就算知道也不会怎么样，以前我读初中的时候在匠田镇，那些女生们半路不读书，跑出去打工嫁人的太多了，我有好几个初中同学都结婚有孩子了！”
“她们能结婚？”
“怎么不能！在农村又不需要结婚证！花点钱办一个酒席，邀请一些亲朋好友，宣告两个人结婚了，只要男的到了法定婚龄，谁会知道女生到没到？就算有人知道，也没人会管，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也管不了！”
“男的真不要脸！就会欺骗那些单纯的小女生！”
“那叫单纯吗？明明叫单蠢吧！”
“这女的也太惨了。”
“……”
红阳贴吧里静悄悄，没有一句流言，但是吃饭的时候，休息的时候，晚上睡觉的时候，每个人都在聊八卦。
只是男生和女生有所不同。
大部分女生先是感到震惊，后而伤心，又害怕每个接近自己的男生，害怕自己也被骗。
也许这也算好事，这样的话很多女生直接避免和男生不必要的交流，认真读书，家长再管得严一点，耳提面命的不许早恋，于是便也平安的长到大了。
大多数男生对这类消息一般抱着好笑而自豪的态度，成绩越差的越这样，因为他们带着家里“在学校找个媳妇回来”的任务，于是真心希望也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可以为自己怀孕的愚蠢的女生。
于是话题就变成如何和女生谈恋爱。
说诱骗太难听，而且或许这些男生们并不觉得是诱骗，反而同样认为自己在和女生谈恋爱。
陈择西并不八卦，但奈何身边谈论的人太多了，总会听到一些。
恋爱男女的想法陈择西并不明白，对女生来说，这无疑是愚蠢的举动，全方位伤害了自己。
彭长亭刚听到的时候似乎震惊坏了。
陈择西：“你之前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彭长亭摇头，“听过，但那不是谣言吗？我都只当是八卦来着。”
陈择西说：“确实可能是流言，也许是有人嫉妒她，故意散播。我倒是真心希望是谣言。”
彭长亭：“难道在这里这些事情很多很普遍吗？”
陈择西点头说：“不只是这里，在这个省的大部分农村地区，县镇地区，比较贫穷偏远的地方，应该都挺常见的吧。我初中有些女生读到初一就不读了，出去结婚生孩子，还给我们发请柬……市里比较发达，教育应该也会好一些，这种事情应该不多。”
“这都7102了啊！还有这种事情！”彭长亭确实挺震惊的，看他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陈择西略觉好笑，正想说话，却听他说道：“哎，陈择西，这还是你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呢，之前我觉得你这个人有点冷，话少，现在看来你并不那么高冷嘛！”
陈择西莞尔，“以后你就知道我有多热情。”
“对我嘛对我嘛？那我还挺期待的！”
教官吹哨了，一起席地而坐的少年男女们暂时从八卦中脱身，投入了军训之中。
晚上，又一个爆炸性消息流出来：
“听说那个男的是青峰中学的！”
“我去，就在隔壁啊！”
“那个女的家里父母，直接去青峰学校找这个男的，结果他不承认！”
“为什么啊？”
“哈哈哈哈！那当然不承认啊！要是我，承认才有鬼！谁知道那女的肚子里怀的是谁的种他有没有给我戴绿帽！”
502宿舍里，熄灯了，但还在热闹中，主要是三个人：关绒、刘航、林焱。
刘航疯狂散消息，关绒调侃，林焱发问。
陈择西闭着眼睛睡觉，好烦。
胡镜宇估计是有点忍不住了，插嘴道：“刘哥，明天还要早起，快睡觉吧，明天再八卦。”
言下之意，别再说话了，你不睡人家还要睡呢。
刘航不以为意道：“还早啊，才十二点，生时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快起来嗨皮！”
关绒也很赞同，“是啊，我要是那女的，肯定摆出点实际证据出去锤死男朋友。”
“她是被骗了吧？”林焱道。
刘航和关绒哈哈大笑，在他两的笑声中，林磊抬脚重重踢了两下自己的上铺，“林焱，闭嘴，睡觉！”
“不是林磊你什么意思啊？！”
林磊发出鼾声，林焱也没答话。
刘航失去怒火对象，即便心中燃起熊熊火焰，也只能暂时偃旗息鼓。
他和关绒大声八卦几句，但很快就说不下去了，于是双双收声睡觉。
窗外，乌云遮月，明天定是大雨滂沱。
清晨，迷蒙之间，陈择西听见了哗哗下雨声，渐渐醒来过来，拿出闹钟一看，才四点过。
他放下闹钟，翻了个身，上下铺发出咯吱刺耳的声音，在雨夜中并不分明，陈择西卷了被子，听着朦胧雨声睡了过去。
窗外雨声急促，有人起床了，穿衣服的细微摩擦声，静电噼啪声，那盆洗漱时放水的哗哗声。
不多时，似乎大家都已经爬起来了，大声议论，高谈阔论，关绒说：“下大雨还军训个球！”
刘航：“真希望这雨能下一整天。”
林焱说：“不用军训真的是太好了，总算可以歇会了！哥，你去洗衣服不？”
林磊说：“你自己去。”
胡镜宇下了床，看见陈择西还在睡觉，大为惊奇，“陈哥竟然还睡懒觉！”
他不好坐在陈择西床边，就问林磊：“石哥，我可以在你床边做一下吗？”
这间宿舍放下三张上下铺，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就没多少空间了，六个人站在里面都够呛，更别说多余的凳子了。
上床就这点不好，但宿舍里的人即便再不喜欢自己的床被坐，被这样请求的时候多半都会同意。
林磊点了头，胡镜宇才在床边坐了，几乎只擦着一点边。
刘航：“这有什么稀奇的，学神堕落了呗。”
宿舍里一时没人接话，谁还不能睡个懒觉了似的。
一阵寂静后，关绒道：“刘哥，帮我拿下纸。”
刘航骂了一句，你是没长手吗，然后把纸递给上铺的关绒。
关绒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宿舍里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
林焱收拾衣服去洗。
陈择西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心里生出一段怨恨：
你们为什么不叫我？都是室友叫一下我怎么了？上课了啊！我想起来上课！快点爬起来啊陈择西！起来啊！
但是他的灵魂似乎已经与身体分离了，陈择西感觉到一种轻飘飘的恐惧感，因为他发现自己似乎离开了身体，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权。
他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如果想要起床应该先睁眼，但是眼皮睁不开，对了如果可以叫人来——但是嘴巴也动不了！他在无端的惶急中想要抬起手臂抓住谁，抓住他，救救我！
无助和恐惧竟然真的让他抓住了一个人的手臂！
陈择西猛的睁开眼，看见了彭长亭。
“陈择西！你醒了！”彭长亭来了好一会儿了，一开始见陈择西还睡着他还挺稀奇，但见他不知怎地，睡着的时候眉头紧皱，像是做噩梦了，彭长亭叫了两声，陈择西都没醒，正怀疑他生病了，想伸手去试一试额头的温度，刚伸手，就被陈择西攥住了手腕。
“你没事吧？”彭长亭关心道。
陈择西愣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彭长亭的手，这时才感觉到喉咙干涩，“我没事。”
彭长亭适时递过来一杯水，“你不会是被魇住了吧？”
“……”
陈择西听说过这种事情，似乎就是被魇住了，传说是因为神魂不稳，老家还有帮人叫魂的神婆。
“是不是读书人，你怎么还相信这种无稽之谈？”陈择西嗤之以鼻。
“是被鬼压床了！”胡镜宇探头说了一句，“陈哥，你是不是感觉自己的自我意识清晰，能听见我们说话，看见我们做事，但就是身体无法动弹，是不是这样？”
陈择西点头，“是这样没错。”
胡镜宇道：“呐，这就是被鬼压床了。”
彭长亭失笑，片刻，问胡镜宇，“那需要找个道士驱鬼吗？”
胡镜宇一本正经的说：“看陈哥需要，有需要的话可以找我。”
“难道你还兼职道士？”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高人。”
陈择西和彭长亭同时说道，胡镜宇不好意思的笑了，“不是啊，是我认识比较靠谱的道士，三十年老道了！”
“以前我生病的时候只需要喝一碗他给的神水，他再在我的额头画个符，我的病就好了。”
“我们村里的人的病都是他这样治好的。”
陈择西和彭长亭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倒是关绒插嘴道：“那他以后死了，你们村里人生病了还去不去医院啊？”
胡镜宇忙道：“他还有徒弟啊。”
“师传徒，徒又传徒，徒徒相传，无穷无尽矣。”彭长亭摇头晃脑道。
胡镜宇竟然还点头，说：“确实如此。”
三个人都挺无语的。
胡镜宇道：“陈哥，你需要不？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个内部价哦。”
陈择西拒绝了，“不了吧，我只是植物神经紊乱，应该不需要驱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