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这句话后原路返回了,我看着她走远的身影心里免不了一阵发毛。碰巧听渚说你们在调查这件事,不然今天也不会答应渚见一见你。”
修女伸手为站在旁边的女佣拍去她裙侧蹭上的白灰,把照片还给艾文西。
“那事都过去多久了,说不定只是个巧合呢。”修女说。
你喜欢看烟花吗?这句话艾文西耳熟。
“这恐怕不是简单的巧合,”艾文西道,“今天下午我收到了一则短信,短信的内容是一首童谣。”
【三,二,一,黑猫悄悄睁开眼
老鼠们都藏到哪里啦
一只躲进水中
一只埋在土里
一只钻进地洞
一只套上绳子
一只压成馅饼
黑猫找到了五只
嘘,现在
它看见了第六只老鼠的尾巴
喂,你喜欢看烟花吗】
艾文西把童谣的内容复述了一遍,在记忆这方面他一向很擅长,只要眼睛看到过的信息他就很难忘记,之前为他治疗的多个医生都断定正是因为头脑太过活跃才会导致他梦游症的产生。
在旁一直沉默的女佣倒因为最后一句和女人对她说的那句话重合对此感兴趣。她要求艾文西把这首歌谣抄录一份给她。
“不瞒您说,我平日里倒是会看些侦探故事,说不定我能给您一些灵感呢。”说这句话时女佣的眼里露出淡淡的满足,这让她本就明媚的面容此时显得更加生动。
女佣拿来了纸,艾文西把这首童谣抄给她,她脱下围裙坐下,修女则闭起眼,不愿再参与这个新话题。
单看这首童谣本身就是猫抓老鼠的游戏,捉迷藏贯穿整个事件。
事实是这首童谣并不只是简单的儿歌。如果把黑猫当成凶手,把它用一种简单易懂的语言翻译过来就是:
凶手已经找到并杀了五个人,现在凶手找到了第六个。
而女人在一个星期前找到这里,并对女佣说了同样的话。
艾文西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女佣的关注点倒不在这上面,或者说是中间那几句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思忖片刻,她忽而开口道:“先生,您有没有听过三个瞎老鼠的故事。”
艾文西摇头,他问:“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不,这并不重要。”她笑道。
“现在,先生您看,这几句话多像五种死法啊,格瓦尔福利院也跟黑猫有很大关联不是吗?”
艾文西不是没想过。
一只躲进水中,麦克溺死在河水里。
一只钻进地洞,有孩子死在福利院通风口里。
一只套上绳子,院长同样吊死在通风口。
这三条确实和福利院发生的事可以对得上,可另外两条没有对应,或者是说,对应的那两条他还不知道!
“为什么这么说?”艾文西问道,他觉得女佣知道些什么,她和修女一样,好像要刻意对他隐瞒些什么。
当然,这是她们的权利,没有人会对某个造访的陌生人倾其所有,这点艾文西能理解。
女佣的回答跟他此前的推断近似,不过她在那基础上补充了一点。
“福利院在被封禁的当晚坍塌了,这件事您知道吗?”
“这无疑是黑猫的诅咒,”修女正色道,“主在启示我们远离那里。”
“关于这点,我正要向这位客人解释呢。”女佣对这位上了年纪的修女有百分之百的耐心,艾文西知道她并不相信那些诅咒。
修女摆摆手,表示她并不过问。
艾文西表示自己在大学的网站上的一篇报道上曾看到过这个消息。
女佣点头,“那我要向您解释的正是报道上没提到的东西。”
“二十二年前,就在格瓦尔福利院开放日的最后一天,位于三楼一角突然坍塌,砸下来的墙体压死了一个正在玩的七岁小孩,但他并不是福利院的孩子。所以才有那句‘一只压成馅饼’。”
在她说完这几句话后,迟迟没有人说话。或许是他们的谈话过密了,艾文西觉得自己周围的空气像被抽干了,一股说不上来的憋闷后是突如其来的困意,德里斯治疗的副作用在这时候见效了,艾文西强打精神,现在不是睡的时候。
女佣的话还在继续。
“这件事知道的人应该已经没有几个了,”女佣笑笑,她解释自己曾经做过很长时间演员,“这个孩子出事时我刚好就在附近演出,我甚至亲眼见证了大楼的坍塌。”
“后来呢?”修女也似乎是第一次听她提到这件事。
“后来我就辞职了,我想我并不适合那份职业。最后我来到鸣狐山庄,在这里亚麻每年如一的生长,虽然它们不会说话,我却从这份工作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女佣道。
“我还不知道你之前是个演员呢,”凯莎修女说,“以后你可以多跟我说说有关你的过去。”
“都是些无聊的事,您一定不会想听那些故事的。”女佣道。
在两人的交谈里,艾文西在想童谣的内容。
排除了已知死亡的四个,现在目标就剩一个了。
【一个埋在土里】
这个人会是苔米吗?如果是苔米就说明苔米也很可能遇害了,如果不是苔米的话又会是谁?
“是谁给您这首童谣的?”修女适时加入一句,或许对她来说眼下的讨论毫无意义,“这个人知道的比我们都要多。”
“我不认识他,我们只是通过短信交流。”艾文西道。
“这就奇怪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出于什么原因告诉你这些,且不说有些事连我这个在福利院工作了这么久的修女都不知道,他又是从什么地方得到这些消息的?”
“除非那个人也曾在福利院工作过。”女佣不经意提了一嘴。
这句话倒是点醒了修女。
“我怎么把他忘了!”修女恍然道,但很快她便推翻自己的结论,又重新卧倒在躺椅上,“那也不可能。”
“您想到什么?”
“想起那位福利院的同事,你说的这些消息恐怕只有他会知道。”
艾文西几乎屏息,这无疑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他问道:“我该怎么才能联系到他?”
“这您恐怕要失望了,早些年只有他所在的医院曾联系过我一次,先生,我那位可怜的朋友患了病,就算能睁开眼都算是天大的恩赐了,或许他早已离开人世。以他的身体状况完全无法支持他做这些事。”
“刚见到您的那一瞬我几乎以为是他来了,您和埃德加身上有某种共性,要是能见到以前的他您或许就能理解我说的了。”说到这修女甚至停下来,似乎陷入某种回忆。
埃德加。
和他很像吗?
抛开这个不谈,修女的话前后矛盾,她既说这件事只有那位生病的同事知道,又说绝对不可能是他做的。
“说起来,我倒是还真有他的号码。”修女忽然想起什么,她对她的女帮手说了几句话,女佣上楼去,片刻后替她取来了一本厚册子和眼镜。
修女戴上眼镜仔细翻找着。
看上去是一本电话簿且年代非常久了,不少页已经从原本装订的位置脱落,零零散散地被夹在中间,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号码。
“那是多少年来着,我想想,”凯莎修女一边念叨着一边往前翻,“我记得做过标记的。”
趁这个功夫,艾文西向女佣示意自己需要出去一下。
走出篱笆墙,艾文西拨通已经很久没打过的号码。电话那头很快响应,接听的人声音沉稳,他恭敬道:“少爷有何吩咐。”
“定位我现在的位置,安排五个人暗中保护这里,出现任何情况立刻告诉我。”
“是。”
艾文西挂断电话,他希望自己的担心只是多余的。
他回去时修女已经找到医院留下的电话号码了,修女把有号码的那一页撕下来递给艾文西。
“我就说嘛,那时候留了记号的。”她的记号指的是书页里夹着的一张福利院员工证。
埃德加.伦尔。生于1961年,他的头像已经淡到无可辨认,只隐隐看出他体型健硕,留有一脸络腮胡。
“这就是他以前的号码,这么多年过去,不知道现在能不能用了。”
艾文西当即拨通了号码,几个人都沉默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动静。
嘟——嘟——嘟——
这几秒似乎在安静中延长,每一声停顿都格外扣人心绪。
啪嗒,对面接通了电话。
电话这头,艾文西同另外两位面露震惊的女士对视一眼,他们等着电话另一头先开口。
那头响起网络不好的滋啦声,似乎有人在奔跑,跑了一段路又停下,似乎有人在把手上的电话架在支架上,接着他们听到设备调试的声音。
滋滋——滋——
准确来说,是钢琴调音的声音,熟悉的女声伴着钢琴传来,传入三个人的耳朵里:
“老师,你是在找我吗?”女人阴恻恻地笑了几声,“我在练三只瞎老鼠的歌呢,现在唱给你们听吧。”
紧接着传来几声钢琴音,简单的伴奏和着她的歌声传来。
【三只瞎老鼠,三只瞎老鼠,
看它们怎么跑,看它们怎么跑,
他们都追着农夫转,
用餐刀把尾巴全割断,
你有没有见过这样有趣的事儿
像三只瞎老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