札云是孤竹京身边的待从,时常出现,任舒映有点印象。故她几乎没有思考,跟着他往另外一个长廊去。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札云停下步子来:“公主,从这里出去往右拐弯,有一家当铺,你将此物给当铺掌柜,他会帮助你脱身。”
边说,他从袋中拿出一个雕花云纹白玉佩,
任舒映接过却拉住札云:“孤竹京找柳元霜做什么?”
札云知道自家主子对这位和亲公主有多信任,也是实话实说:“圣上写的一封特别重要的诏书在柳府小姐手上,我们必须得取回来。”
“带我去昭秋宴,我帮他去要诏书。”
孤竹京如今一直被二皇子耗着也不是办法,万一二皇子暗中已安排好了,诏书岂不落入他人之手。
札云犹豫:“这……”
不是他不肯答应,而是自作主张将,若是公主送入的是龙潭虎穴,他可当担不了这个责任啊。
“怎么,你不想帮你主子拿到那份诏书?”任舒映催促,“昭秋宴我略有耳闻,非女子不可入内,如今可以比二皇子快人一步的唯有我了,札云带路啊!”
——
片刻,一辆挂着流苏玉坠的精致马车在街道扬长而去,悬挂一只金铃铛因为马车疾驰,叮铃作响 ,吸引的路人纷纷侧目。
“那个马车好好看啊!娘,我也想坐。”一个稚童拉了拉身边母亲的衣摆,伸手指向渐渐远去的马车。
母亲顺着孩子所指,垂眸道摸着孩子头顶:“这是平遥郡主的马车,咱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坐上的。”
……
马车内。
平遥郡主拉着任舒映,一边打量,一边隐隐含笑:“你就是京儿的朋友?和亲公主?”
原以为札云会亲自带她赶往昭秋宴,不想承了这位郡主的恩,这才得以在一路上畅通无阻。
平遥郡主与孤竹京生母乃是闺中手帕交,姐妹情深,亦会时常照料故友之子,许是郡主年纪大,后无子嗣,对孤竹京的事情也是颇为上心。
任舒映顶着这视线极度不适,硬着头皮解释:“啊……我是,我替孤竹京寻一个人,因为他不好在此出面……”
“我知,我知。”平遥打断话,“要寻何人?我帮你叫过来罢。”
“柳府小姐,柳元霜。”
“哦……倒是小事,”平遥郡主忽然换了话头,神色凝重看着她:”欸,看你脸色如此苍白,是身子可有何不适吗?”
任舒映确实略有一些怪异之感,不知怎么忽然使不上力气,摸了把手心沁出的汗,不动声色回:“……我许久未进食,应该是饿了。”
“饿了?”
平遥还是觉得不对劲,但也不好再多问,只得说,“无妨,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递交了帖子,两人领着几个待女到了一处院落,
柳元霜终于出现,平遥特意寻了个借口,给她们留了私下见面的机会。
“公主来找我是为了诏书吧?”柳元霜落了坐,先开口说话。
柳元霜怎么清楚她的动向,铁定有人通风报信了。
任舒映:“诏书给我,你想要什么?”
“公主真是聪明,我也不拐弯抹角,只要你把太子哥哥给我,诏书定双手奉上。”
她哪知道太子的下落?未免太高看自己,正要说话,柳元霜一句话让她咽下话头:“你是没有这个能力,但是孤竹京可以,你什么时候把人交出来,我答才把诏书给你。”
话落,柳元霜起身要离开。
但是任舒映可没有时间给她找太子,
“站住,我说让你走了吗?”
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啊!你要做什么!”柳元霜乍然尖叫。
任舒映不轻不重捏着她的肩膀,狠厉的目光落在的颈肩上,
“换个条件,你要么乖乖交出诏书,要么卸了你这项上人头!”
柳元霜被手劲和口吻吓的不轻,身体微微颤抖,慌神警告:“你、你要是杀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诏书。”
“没关系,诏书不要也罢,咱们清算一下旧事也可以,扶鸾你可还记得?”
柳元霜还未回过神,听到名字连连摆头:“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任舒映打量起她惊愕的眸子,若有所思:“我又没有说是你杀的,你莫不是做贼心虚这么大反干什么?告诉我,扶鸾出事情那日,为什么我身边的杨掌事会与你身边的待女见面?”
“是、是你姑姑!你姑姑一直想要要杀你,怕露馅,便做了一个障眼法,杨掌事见的主子不是我!”
任舒映眼底溢出寒凉的杀意,怒火隐发:“难道你不是同谋吗?柳元霜,我与你无冤无仇,就算你有诏书,我也要你偿命!”
说罢,任舒映手心多了一把银匕首,迅疾如雷间,刺向她的心口。
柳元霜瞳孔骤缩,大声尖叫出来,
这是来真的啊!
手起刀落,任舒映垂眸一看,心口下两寸,一团血渍洇染开来,
“还没死?命真够硬,再补两刀。”
柳元霜以为任舒映破罐子破摔,眼中只有她的命,什么诏书都不要了。便破了心防:“别杀我!诏、诏书在我房中的暗格,我带你去取!”
闻言,任舒映要拉她起来止血,门外一阵嘈杂的声音响起,几个壮汉破门而入。
任舒映记得这几个人的相貌,正是孤竹淳的人。
她便暂时顾不得柳元霜,起身去对付这几个汉子。
他们看着壮实,身体肥彪,但却是不是练家子,空有个花架子,不通武艺,只会手忙脚乱抓人。
看准了他们都是下盘不稳,灵活躲了几次,顺手一个接一个清理起来也是不费余力。
那几人见状才发现端倪,公主看着弱不禁风,居然还会武,头伙发话:“快撤!若是官兵来了,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此处不允许男子进入,又是二皇子的人,得留下来让孤竹淳作解释才好。
任舒映追上去,手下力道加重,打晕了几个。
大门官兵纷纷涌进来,孤竹京跟在他们后面,一眼扫视,立马看见任舒映。
迎面而来,任舒映缓和一下说了方才的情况,咋呼一声:“对了,柳元霜还在上面,你先去抓她!”
孤竹京看着她,也不知在想什么,全程一言不发,不过听到柳元霜名字,还是先去抓人。
任舒映挑了一个坐椅,忽然蹙眉捂着嘴巴咳嗽。
这毒好生霸道!
一发作起来,绞的心痛!居然还会咳血。
良久,孤竹京同平遥一起过来。
平遥一看她这个脸色,立马就对待女发话:“去喊医师过来啊!”
任舒映已经擦干净了血迹,只是脸中一看便是病态之容。
她先对平遥道了声无事,目光移至孤竹京:“……柳元霜呢?”
“她跑了。”
“……可惜了,不过东西下落至少还清楚,先去柳府吧。”
心头一阵难忍的悸动,她脸色苍白了几分。孤竹京观察半晌,凝着眉问:“怎么,哪里受伤了……”
她自知时日不多,便不想让孤竹京注意到,轻悠悠答:“我没事啊,可能是太饿了吧。”
“和杨掌事交代一声,回去便吃。”
“去哪?”
孤竹京不该去柳府吗?
“我那。”
孤竹京说罢,不多做解释,任舒映只好闭上嘴。
——
回去路上,他忍不住暗暗打量,脸色确实是不大好,靠着车壁闭目养神,中毒……
回想起孤竹惇的话不断浮现脑海,
“任舒映的命和柳元霜手中的东西,你总得选择一个。”
他寻了一个医师,私下交代:“若是公主有什么病状,不必告诉她,多思郁积,直接和我说说便可。”
医师不疑有他,点点头作答:“会注意的。”
说完匆匆忙忙去了任舒映房内。
出来后,医师百思不得其解:“姑娘那病状怪异,赎这下医术不精,见识短浅,实在看不出什么原因。”
……
医师刚离开,下一脚,札云便从柳府赶回来,
“主子这是诏书,我们拦下二皇子后,他没有得手,却把柳小姐劫走了。”
诏书札云不敢私自打开,用匣子密封在内,孤竹京垂眸看了看,当众开封。
札云也静静的打量。
孤竹京瞥了一眼,随意甩给札云:“烧了吧。”
“什、什么?”札云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这个诏书是假的。”
札云自己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却没发现什么异样。不过还是得听主子的,二皇子向来老谋深算,亦非是个善茬,
若把假诏书宣扬出去,
立马就得被扣上一顶大帽子。
思忖一番,札云再问:“那柳姑娘还要抓回来吗?”
“她都投靠孤竹淳了,诏书已不重要了。”
孤竹京说这话,心里却有些恍然,或许是在怀疑自己选择。
……他转身去寻任舒映。
任舒映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神色,好奇询问:“孤竹京,你怎么来了?”
“……不希望吗?”
“没有,但是有要事,还是不要耽误的好。”
“没事。”孤竹京看着很闲,撩起袍子坐在她身边,”在柳府,隔间暗藏的人是你吧。”
任舒映狡黠一笑:“怎么样,还得是我心生一计,才逃出去了。”
孤竹京未答。
也不知道她是真傻假傻,他可以看得出来的,孤竹淳何尝看不出来?
不过是故意把你放出来了。
氛围沉默许久,任舒映说了一句:“我有点困了。”
孤竹京迟缓片刻:“你睡吧,我先走了。”
她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孤竹京了,红线一事就搅的她心头一团乱……孔黎曾说,离开红尘井,最简单快速的方法便是找到红线者,弑之。
若是要如此,她却办不到。
难道要对他说一句?
我要离开这里,但是要你的命。
一个正常人怎么会答应这种荒谬的要求?
愁郁一夜,她昏昏沉沉醒了。
屋子唯有她一人,想要起身时,但身体犹如被定身,四肢动弹不得。
“……有人吗?有人吗?”
喊了半天,屋外也无人作应。不过声音太小,兴许是没有听见。
杨掌事凑巧赶上府中,一路往公主居所方向移步。
她自认为自己也是公主较为信任的人,便直接绕过屋外的待卫,开门看看。
渐渐走到公主身边,杨掌事吓的扑倒在床沿,试图把公主晃醒。
“公主!公主!”随后冲外头大喊一声:“请四皇子来一趟!快!”
任舒映早就醒了,只是动不了,眯眼目光落在眼前,轻轻开口说话:“我还没有死呢?怎么一惊一乍的?”
杨掌事叨叨:“作孽啊……真的是作孽啊!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会、满头白发啊。”
任舒映一怔:“白发?杨掌事去取镜子。”
杨掌事听到声,赶忙去取,揽镜自照,脸也还是那张美脸,昨天满头乌黑的青丝已成白发。
这……难道也是那毒的副作用?
杨掌事见公主对着镜子愣神,便哭的涕泗横流。
她无奈道:“……杨掌事,我感觉我要被你哭死了。”
“公主……呜呜。”
对她而言,这不是真正的死,只要夺得红线便可一走了之,但对于红尘井的幻人而言,却是真正的生离死别,万般如此亦无可奈何。
孤竹京很快前来,见状亦是惊愕哑言。
现如今孤竹淳的话,不信也得信。
“公主,你……什么时候这般的?”
“今天吧,我动不了了……这是怎么回事?”
干脆自己装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孤竹京问完,行色匆匆离开,再回来时,领着一个便服医师。
上前查看病情,神情愈加凝重,开口道:“四肢寒固,白发花颜,此乃巽国霜噬花的毒,处中毒时便无别症状,难以察觉,只要短短三日毒现,便是大罗金仙也无力回天,命不久矣。”
话落,屋内异常的死寂,任舒映欲言又止。
孤竹京问:“可有法子拖一拖。”
“有是有,那便是加毒,以毒攻毒……不过公主会更加痛苦。”
任舒映觑眼,唯唯诺诺说:“要不算了吧……”
孤竹京冷硬道:“加毒。”
医师奉命行事,见此也只听孤竹京的,便轻叹作应。待屋里的人都走光,孤竹迈步上前:“算了着时间,中毒之日是你失踪那天……是他吗?”
任舒映知道孤竹京在指二皇子,也不隐瞒了:“是他。”
“那我去找他要解药。”
“孤竹京,你别走!”任舒映费劲的喊。
她喊了有气无力,有种马上就要归西的错觉。
“解不了了,你替我报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