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拾趁热在五月十五办了个成品展,邀请商政界多位人士,是小作坊,中层人士拓宽结识人脉的好机会。几十辆汽车停在科贸楼下,矩形玻璃窗面在阳光下闪熠。
沈知节作为娱乐圈上层人物,也在受邀之列。陆望是家里人逼着来见世面。
展会在三十二层,陈列着各个时期的芯片发展历程,几十年间,黑白,彩色,高清,单一程序到智能,笨重的零部件到比拇指还小薄的和纸片似的。与人对话自如的机器人在来来去去端茶倒水。
沈知节一身简装,偏复古的POLO衫,白上衣,黑色的领口和袖口,领口还印着横白线条,搭配深蓝到有点发黑的牛仔裤,清隽凌然。
陆望说起时家千金,他没接话,腕间手表表盘内的竹叶折射出幽光,他去年在和几位文艺界高官的饭局上听过,时家在产业不过多涉历,祖上在晚清时是绾黄纡紫,忆拾市值保守百亿。
细高尖头鞋在地板上发出踏踏声,身穿亮色系小香风条纹衬衫,利落的阔腿长裤的女人上台,每步都是自信和掌控,长发随意绾在身后,耳边是一对橘粉小珍珠耳钉,嘴上淡笑。
下方哄闹的人群顷刻静默。所有人停下话头看台上。
看清是谁时,陆望闭眼再睁,嘴微张着,下巴伸长。
不软不骄的女声如涓涓细流,传遍展厅的每一处:“欢迎各位莅临忆拾,我谨代表忆拾全体职工献上真挚谢意,今后也请继续多多指教。”
阔腿裤遮不了笔直细长的双腿,工作装穿在她身上毫不土气,收口样式的衣服勾出曲线,透着无形的贵气,长相耐看,肌肤如玉,纯正的美人。
从她开口,沈知节的眼没再从台上移开过一分一厘。
陆望自语了句时老师?
说的简短通俗,代表忆拾,可忆拾什么时候有这样的绝色?同样的话,半秃又矮的中年老头和高挑年轻的女人说,反应完全不同。
人是显性又隐性的视觉动物,嘴上否认,身体器官和细胞却不会。
时憬下场后,台下的都目不转晴。她和副总裁乔黎交代,做好宾客安顿,时佑三天前去纽约出差,讲话是她和时佑说好的。
忆拾内部负责新媒体运营的记者拍了几张远景视角照,加上乔黎亲口回答,时家千金第一次公开场合亮相,一举一动尽显千金风范。
少有人走的出口楼道边,时憬和时方通话,时方问在忆拾讲话怎么样,时憬说不比他在电视机前差。
学校大型中型小型,会议,专题讲座,干部培训,只要播出都会看到。宾客名单还有京大信息工程学院院长和几位特聘学者。
听到有人来,缓缓挂断电话,来人是沈知节,他在离她半米处停下,眼眸闪动着光泽,似笑非笑,紧盯着她。
一股压力袭向时憬,她怎么忘了他以温和面目示人,他身居不可撼动的顶流之位,怎会毫无脾气。对她太过好,是她得意忘形。
“以往倒是我冒昧了。”
他看似客气的话有着明显的疏离。她行事是有底气和涵养的,他感知力胜于常人,独独没想过这充,时家千金。
他这么叫她:“时小姐。”
时憬听出他的话外之意,时小姐?他从来没这么叫过,竟有几分刺耳,触及他眼中的波滔,要说的还是没说出来,看见他手腕所戴之物,咽喉硬生生一哽。眼眶发热,又悲又喜。
在沈知节看来时憬的沉默是连和他解释半句都不,他眼中有几不可见的冰花凝聚,手骨节凸起,下颌绷住,眉眼间的锋利角度像砍刀的刀锋切口。
时憬不去看他,一副不想和他说下去的样子,垂着眼想要离开,她越是退,他越步步逼近。
他大手撑到墙壁两边,将人抵在窗户上,堵死了她逃脱的方向,她是他困于囚笼之中的柔弱猎物。上手抚过她的唇瓣,口红是正红色,白肤红唇,双眼清滢,横亘出一抹红。叫人想狠狠欺负。
低头要触上去时,时憬扭头,他一看她眼眶中盈满晶莹,哀伤,心被针扎了几下,细细的疼,忽的反问自己他在做什么,再匆忙逃离。
时憬瘫倒在地,毫无生气的走在街上。沾湿的长睫根根分明,眼眶里的水珠久久不滑落,裤腿最下方渗出几点鲜红。下一秒身体托地腾空,有人把她抱起。
时憬想下来,一动感觉他更用力。
沈知节单手开车门,不算温柔的放在副驾驶,他轻微躬身,身姿低伏,表情郑重,像是公主的骑士那般,脱下高跟鞋。
脚踝纤细洁白,脚背微微隆起,美中不足脚后跟红了,大片破皮,露出血肉。
他按住她在动的小腿,抬眼望她,不说一句将她两只脚塞进杏色半头博肯鞋。
时憬鼻尖微红,想要下车他却锁了车门,手机屏幕亮了两次,细白的指尖攥着他的衣角,机械般抬起手机给他看,备忘录里是白熊咖啡厅。
沈知节只管开着车,转了个道,眉心微皱,她这时去喝咖啡,约了什么非见不可的人?到了也没问出口。
时憬抹了抹嘴边出头的口红,车门还是打不开,他问去见谁,她不说,找到通讯录里高琳阿姨的电话。
下车后走进店铺,靠窗处坐着一位黑短T白条纹灰长裤的年轻男人,看上去不超过三十。
沈知节后脚跟进去,在手机上下单点了杯咖啡,在拐角处背对着时憬他们隔了两桌,小心翼翼用咖啡菜单挡住脸。
服务生跟一边收银的姑娘腹诽:那个男的怎么这么像跟踪出轨老婆的?
时憬看这人像在那里见过,直到他说了句厦口,是他?演奏会遇到聊了会儿,结束后见到她撞到电线杆的男人。关崇?衍?。
关崇衍看她,化了妆容貌未变,眼中没有上次的灵动,多了几分淡弱,他看在眼里,询问:“时小姐,你还好吗?我们可以换个时间。”
时憬在车上调整好了,选在这时以免后面麻烦。她只想和他见一次面。
“关先生,谢谢您关心,我们开始吧。”
关崇衍边说还暗暗观察她的脸色:“我在京大担任音乐系教授,年薪四十万,加上副业能达到百万,四环有百平方米的房,有个奥迪,不抽烟不喝酒,无不良嗜好。”
时憬听到前面,京大的教授。和爸爸相同的工作地点。
见她没有起身走人的意思,他又说:“如前所说,在厦口和时小姐那番交流,我想我们在音乐方面有共同的爱好,虽然对时小姐了解不多,有意愿试试相处看看。”
听到第一句沈知节瞬间闪过相亲局三个字,年薪四十万?在京市连包工头都比不上。有什么资格和她相亲。
时憬对他印象还好,以前她会找个合得来的人。现在实在耽误不起别人。
“关先生,感谢你的直率,你也看到了我今天仪容有失,本不该这样来,你比我想的要好。真按主业来说,我的收入不如你。”
前面都说好的,沈知节看似云淡风轻,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意思是要答应他?
时憬闻到咖啡豆研磨出来的香味,香归香,苦也真是苦。
她接着转了话头:“我不能答应您。”
关崇衍也没恼,换做别人只怕会说时憬好话说多了都是铺垫看不起人,他问:“是对我哪里不满意吗?如果是收入,我愿意多接些副业,过好小日子。”
“不,您哪里都很好,是我自己的问题。”
两人若试着相处,与他而言不公平,她又有什么面目和心上人相处,她不愿。
关崇衍没想第一次见话说死了。其他方面能不能柳暗花明?
“时小姐从京市到全州看山行的演奏会,是他的粉丝吧,假如我说可以让你见到他,听他一人演奏,你会改变主意吗?”
时憬最初是对山行的身份产生过幻想,后面没念头了。她喜欢他的音乐不受教条约束,不是拿他来作附带筹码。违背了喜欢二字。
提到山行,时憬呼出口气,没那么悲酸,她说:“欣赏不会改变原则。我想他也不会高兴成为别人口中的附加条件。”
关崇衍却是笑了,她拒了可他更想知道更多:“我也不强求了,加个微信?做个朋友?”
时憬走出咖啡厅,谢绝关崇衍送她回去的提议,来的是个胖子或奇葩也好过一个干净礼貌的人,身心不那么违抗,总有种不该的感觉。
不过片刻,一辆白色昂科雷停在时憬身边。她在车后座和前面的徐泽说:“谢了。”
徐泽挠了挠头:“可别跟我见外了。”
时憬是他们家大客户,蹭个车有啥的。怎么听起来声音哽,她一向是沉稳的,有什么会让她这样,他问了她也不会说,还是当好司机。
老爷子打电话来先问成没成,又说:“还以为这次小珥珥你会喜欢的,搞文艺和艺术的不分家,是不是小伙不好看?”
很阳光,不是不好看,时憬对关崇衍打破了需要相亲的男人的刻板印象。他的外形内在条件不错,怎么会靠相亲找对象?
“下个月再见下一个,一个月一个不过分吧,小珥珥,爷爷老了,又不在你身边,不放心你一个人。”
父母能给她的和自己的不同。他比起父母是一程的一程。
时憬眉宇皱起,老爷子出于疼爱忧心之下的推她和各类异性见面,为她有个依靠,她拿不出正当理由说不想结婚之类的。不想伤害别的男人,圈圈用的她不能用。
徐泽开了会儿问:“我怎么好像看到了沈知节?他是不是去了忆拾?捷豹是他的?怎么跟着我们?”
他们家和娱乐明星也有合作,沈知节的咖位是可望不可及的,这样的人怎么会跟在他们车后面?
时憬冷漠回答:“飙车甩掉,做不到我来。”
徐泽心想她真是不对劲,他可不敢,她有个轻重他可担不起,他爸得褪他一层皮。
不管徐泽怎么开,捷豹像是开了定位器在后。
时憬转头看后方不停跟进的车辆,说:“我来开。”
徐泽马上停车,去了副驾。
时憬下车时,往后看了眼,他能看到,她不想他跟着她。
沈知节眼光落在挡风玻璃,自然向前,她自己去开车了?说不上是气还是闷,一手捶在方向盘上,她在上车前的那一眼是不要靠近。
时憬上了驾驶座,整辆车避开了人群和别的车辆。如离弦之箭极速飞了出去。
徐泽哪能想到接个人体验了把速度与激情,速度是有了,激情有一半,他没吐,人颠的七上八下的,心要跳出嗓子了,时憬不多订购几套珠宝他要去找老爷子告状,申请工伤了。
忆拾公司的成果展能拍了外界知晓的芯片和参观人员,今天以后,在商政界人士的见证下,那位向来不闻其声,不知其名的时家大小姐,自重重帘幕下剥落一角轻纱,展示出了京圈名门千金的清贵灿烂。
在忆拾发出成果展视频后,有人表示在现场见到了时大小姐,会穿搭又好看,和网红风格一点不同,不愧是名门千金。这次露面盛传大小姐赶走的谣言不攻自破。
还说时老爷子这么喜欢一定是有理由的。
网友们都觉得他在夸大其词,能有多漂亮,再漂亮能比得上圈内白又美的女明星吗,没有图他们一点不信,除非上图。
但是还有在场的其他人争相在这条评论下回复真是美人儿,找到了一张官方的图,只有一张,放大后模糊得可怜,完全看不出有多美。故意拍成这样的吧,他们想看个美女姐姐这么难吗?
这次后,时憬没再去关注沈知节如何,他不想再和她有什么吧。在家浑噩,她一开始想远离他的想法达到了,只是是反向的,她没有一丁点准备。
微博传出《岛笼》路演的消息,没看完点了退出,她不想看,有人发给她看了。
路演第一站在京市团圆电影院,哥给她留了个黄金位置。周胜说的。
时憬说不知道。不想去的念头占了上风,却不想错过提前一看的影片。
周胜心想你俩不高兴不要波及我,他就是个打工的,他哥也是拍过偶像剧还不会哄女孩?于是和时憬卖惨,她不来自己没法交差,奖金会扣,吃不起大餐。
她和他的事为什么要周胜跟着遭殃,时憬还是去了,好多前来观影的人,周胜在前面冲时憬招手,带着时憬从另一个通道进了影院,来到第二排中间的位置,离台上不过两米。前排是媒体。
周胜还要回后台为沈知节拿衣服,时憬和他道谢,路演前排票价影院给的是小四位数,而转手的翻了一倍。她反手以最高规制的票价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