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沈昀惊怒,反握住他的肩膀。
颜言平静地看着他:“他对我早有疑心,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抢占先机。”
“不行,”锥心之痛袭来,沈昀感到一阵无力的眩晕,“颜言,我们才刚刚······都是我的错,可他对你这么······你让我怎么能呢?”
颜言目光中带着鼓励:“有了唐文和崔红英的支持,你正需要一个人里应外合······”
“不行,总有其他办法。”沈昀毫不犹豫地拒绝,“绝对不能是你。”
“我从小在他身边长大,对园子再熟悉不过,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了。”
“合适?”沈昀心痛,双眼都红了,“你知不知道·····你是邵氏的子孙!他把你放在身边养大,安的是什么心?”
“这你是怎么知道的?”颜言紧张地站了起来。
沈昀微怔:“你知道?”更加难以接受,“知道你怎么还敢回去?”
“你现在如履薄冰,”颜言摇头,“我留在你身边,只会让你更危险。”
沈昀抓起他的手按在心口,问他:“你回去,难道就不是要我的命吗?”
坚实的心跳从胸口绵绵传到手掌,颜言抬眼看他:“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沈昀从这双黑眼睛里看到了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东西,那是一往无前的勇气,视死如归的坚定。
他闭了闭眼,知道劝不住了:“你是不是都想好了什么时候走?”
颜言垂首,含糊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越快越好?”沈昀蹙眉,“按你的计划,是不是就在今天?”
颜言的眼睫颤了颤,默认了。
沈昀放缓了声音:“走之前,不送我点什么吗?”
这转折有点突然,颜言有些怔忪:“送什么?”
“当然是有什么就送什么。”
颜言还来不及反应,一个热情四溢的吻就淹没了他。
像自由绽放的花火,像石隧游走的渊流,与昨日不同,沈昀热烈之余格外丰富和细腻,让颜言在冰与火的边界挣扎,时而灼热地上升,时而冷冽地下降。
失重来临又消失,他伸出一只手,试图握住虚空中的某根丝线,最后又蜷曲着落在沈昀的背上。
光天化日,真正地意乱情迷。
他心甘情愿、甘之如饴,但架不住沈昀心如磐石、不醉不休。
第三次被迫下落时他终于难耐:“沈昀······放,放了我······”听到自己粘腻的鼻音和沈昀不怀好意的哼笑。
“说什么呢?没听清。”沈昀故意停下来认真地看他,看得他无地自容,平时一张清透的脸红如烟霞。
“饶了我,”颜言轻声地,将额头贴过去,“行吗?”
沈昀眸色一沉,喑哑地咬上他的耳朵:“遵命。”
快感如苍鹰蓄势、攀上笔直的悬崖,令人失魂落魄,颜言甚至没有注意沈昀埋在他的发间,眼中始终守着一片清明,在他失神的瞬间,果断将一管药剂推进他的肩头。
酥麻感很快浸透了半边臂膀。
“这是什么?”他试着坐起来,却有心无力,这才瞥见旁边开着的抽屉,“你刚刚就是去······”
“没错,拿的就是它。”沈昀点头,扔了手中的注射器。
颜言的视线开始模糊:“这是······强效镇定,你先前是故意的······”话音未落,人已靠着床头滑了下来。
“是啊,宝贝儿,你未雨绸缪,我只能随机应变,”沈昀满意,将人拥入怀中,吻他湿透的鬓角,“你一直避嫌不进这个卧室,肯定不知道我有这种好东西。”
颜言最后挣扎:“你怎么会用这种药?”
“睡不着的时候,偶尔会用。”沈昀轻抚他的背,“睡吧,睡个好觉,别怪我胜之不武。”
简弘亦上午去找沈昀的时候,老板还春风得意,下午再来的时候画风都变了。
“老板,真看不出来,原来您是这种风格的。” 简弘亦看着沈昀用特质手铐将昏睡的颜言锁到床头,推着眼镜感慨,“啧,原来这就叫——金屋藏娇?”
“他非要走,我也是被逼无奈。”沈昀用毛巾细心垫好手铐内侧,“我可是威逼利诱、连哄带骗、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要不然也拦不住他。”
“您就让他走呗。”简弘亦嘟囔,“这种事不是皆大欢喜吗?”
“你说什么?”沈昀瞪他。
简弘亦连忙改口:“哦······我是说,老板,您的品味很一流,真是给人惊喜呀!”
“把你那份钥匙也给我。”沈昀朝他伸手。
“老板,你要是都弄丢了,就开不了锁了。”简弘亦挣扎。
“放在你那里,你转身就把人放走了。”沈昀失去耐心,“拿出来。”
简弘亦被迫妥协,交了钥匙:“您这样能守他多久?再说喜欢,也不能剥夺别人的自由啊。”
沈昀坐下来,看着颜言沉睡的侧颜:“自由重要还是命重要?”他惆怅地落下了一个吻,“走一步看一步吧,别怪我胡来,我没法眼睁睁看你回去。”
富贵温柔乡。
颜言也没想过有一天跟沈昀真正意义上的同吃同住,还被人哄得什么都做不了。
“你这样,沈桓那边怎么交代?”他担忧。
“就说你病了,他不也说你要修养?”沈昀理所当然。
“这算什么借口?”颜言看着这个特质手铐,头疼,“简弘亦怎么也和你一起疯?”
“我是他老板,又帮他找到了亲哥。你说他能该怎么做?”沈昀抬起下巴,示意颜言张嘴喝下这口粥,“别胡思乱想了,没可能。”
确实,这个手铐用蛮力根本挣不脱,沈昀更是一点机会都不给,这两天根本就没给他开过锁,还把周围一切尖细的东西都拿走了。
颜言苦笑,也不知道沈昀从哪学的这一套。
但是,沈园没有太平日子。
两天后,沈昀不知去忙什么,颜言正独自在床上昏沉,门是被简弘亦撞开的。
秋末的寒气席卷了整个房间。
颜言的右眼跳得不祥:“简助理,怎么了?”
“颜言,你快去救老板,”简弘亦惊慌失措,“那位在动手打人······”
“打沈昀?”他吸了口凉气,“为了什么?”
“说是一个分部在亏本,问不出个所以然,就上手了。”
“用什么打的?谁在打?”颜言皱眉。
“曲玉来,用的是这么长的鞭子。”简弘亦快哭了,“我出来的时候都见血了,他说问不清楚就一直打下去。”
“把锁打开。”颜言立刻坐直了,“快,还有衣服。”
简弘亦急得团团转:“钥匙不在我这里,你知不知道他把钥匙放哪了?”
“他没开过锁,也没随身带着。”
简弘亦跳脚。
颜言倒还冷静:“他不随身携带的重要物品,一般会放在什么地方?”
简弘亦思索片刻,双眼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没用的,我不知道密码——早知道就该把钥匙留在我这里的!”
颜言沉吟:“你要不试试这个?”他说出了一串数字,“快去快回。”
简弘亦冲了出去,回来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锁开了。
“他这两天老爱说梦话。”颜言很自然地笑了一声,“果然是重要的东西。”
鞭响在屋外就能听见。
颜言平了口气,回身郑重地嘱咐道:“简助理,这种鞭伤最不容易好,今后就拜托简助理多费心了。”
说罢,不等简弘亦反应过来,他就推门走了进去。
鞭声瞬间停了,众人噤若寒蝉,屋子里弥漫着血腥气。
“抱歉先生,我来晚了。” 颜言迎着众人的目光自如地说。
沈昀微微僵了一瞬,一只手撑在地上,青筋暴起。
“阿言怎么才来?”沈桓托着腮看他。
“先前身体稍感不适,歇了几天。”
沈桓点头:“现在可好些了?”
“多谢您的关心,已经好多了。”颜言从容地走到沈桓的身边,“先生,这是怎么了?”
沈昀背上的衬衫早就碎了,曾在他掌心的背血肉模糊,腰间也被血汗洇透。
沈桓只是说:“没办法,给点教训,”懒懒道,“昀儿,想清楚了吗?”
“我不明白。”沈昀深深地喘着气,一张脸惨白如纸,全是冷汗。
颜言心痛,心知沈桓将人打成这样,不过是借题发挥,让他露面罢了。
“S城的生意亏了这么多年,若是不注意,今后还会继续亏下去,”沈桓苦口婆心,“昀儿,这偌大的家业代代相传,着实不易,你怎能不认真对待?”
原来是乔叔,从沈杉那时就是S城的骨干。颜言听的明白,这是在逼沈昀亲手拿下沈杉的旧部,若是低头,便会人心尽失。
沈昀还在试图争取:“具体原因请容我调查清楚,再给您回复。”
沈桓摇头:“沈家产业这么多,都等你都调查完再做处置,其他人难免误会你徇私,加以效法。你这样固执己见,可让我怎么办好?”
曲玉来再次提起鞭子。
沈桓却朝身后挥挥手:“阿言,你去。”
颜言大约有些懵:“先生?”
沈桓不以为意:“打这么久,曲玉来也累了,你去替他。”
曲玉来花哨地甩了甩鞭稍,递了过来。
沈昀的目光中带着鼓励和坚定,他立在原地没动,舌根泛起酸涩。
“颜言,你等什么呢?”曲玉来讥诮地看着他,“过来啊!”
“先生,我······”他竭力平和地开口。
“阿言,”沈桓颇有耐心,“怎么了?”
“我不太明白,”颜言吸了口气,躬身下来,态度谦卑,“您没说,要怎么打?”
“嗯?”沈桓抬眼看他,不解。
颜言一脸认真:“把人打死是打,打残也是打,您想要哪一种?”
这问题让本就噤若寒蝉的众人脊背发凉。
沈桓抬手覆上他的后颈,细细地摩挲,附在他耳边低声说:“先前我是怎么打你的?怎么打回去。”
颜言微怔,很快也笑了:“您真是难为我。” 他迎接着沈桓的注视,点漆的眸子里全是沈桓一人,“我只记得先生待我的好,其他的,我可是早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