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11点的城隍庙,正热闹。
“嘿,你是怎么死的?”
“害,我笑死的,你呢?”
“别说了,我把两个肾都卖了。”
…
‘休息’了两个小时的杜元息,带着趴在肩上的校草,悠闲走进大殿。
【鬼啊啊啊啊——】
恐惧的尖叫传来,杜元息只觉脖子一紧,余光瞥见校草紧紧箍住了自己的脖子。
闭眼两秒,杜元息平静地扯开脖子上的生命力量,
“闭嘴!”
搞得好像她不怕一样。
毫无预兆地,殿里那群或蹲或坐的鬼魂,就那么齐刷刷望了过去。
昏暗灯光打下来,照在两边十八层地狱场景再现的塑像上,配上殿前牌匾写着的“你来了呀”四个字,场面说不出的惊悚和滑稽。
仿佛在对她说——
【打不过就加入吧】
几个小鬼窃窃私语。
“啊——有人啊。”
“她能看到咱们诶。”
“她好漂亮呀。”
“那个人!请叫我们中微子!”一个漂亮鬼对着这边做鬼脸。
还是个8G冲浪鬼。
杜元息平息害怕,拱手做了个礼,心中立了个flag:
别抄近道,
早点下班,
好好睡觉。
校草:【你倒是会享受世界】
杜元息:因为会有人替我负重前行的。
校草指指门口方向:
【你的负重前行来了】
“......”
赵无眠领着一排亡魂正从门口往殿里走来。
如果不是手里拿着驱魂鞭,咋一看去,还以为她是领头的厉鬼,好像一下子老了五岁。
赵无眠走过来。
看清杜元息后,语气倒是轻快了几分:“诶,你气色好好诶,抹了啥?”
杜元息有些迟疑:“脖子——?”
赵无眠:“???”
校草心虚低头,闯回意识里。
“你也刚下班吗?”
赵无眠想到杜元息也是刚下班,心里得到了一丝慰藉,
“三小时不见,就想我这个吗喽了?”
她手里串了一串的亡魂。
杜元息热心接过驱魂鞭:“本来两个小时前就应该找你的——,”
“加班了?太多人连线了?我懂我懂,”赵无眠眼含热泪,
“这班真是狗都不上——”
“我不小心睡着了。”
耳边又传来一声不甘的尖叫:“什么,你就直播了一小时??”
双重攻击下,杜元息下意识说了实话,“也没有,大概十几分钟。”
“哈,哈哈哈,”
赵无眠夺过长鞭,用力一甩,“我没记错的话,你每天工作都是晚上才开始吧?”
晚上开始上班,
一天上十几分钟的班。
哈哈哈哈哈…
打工人永远不会发疯的。
亡魂被长鞭掠过,依次起跳,形成了一个鬼型浪。
“???”
“那我这些年上的班,算是什么?”
“算是,见了鬼?”
“姐妹,你好会安慰人。”
赵无眠干笑两声。
语气奇迹般地转为平静,“走快点!懂不懂事!自己进去大殿蹲着!”
眼前一团绿光,校草施施然停在杜元息视线前:
【你是懂共情的。】
杜元息心中发出感概:
都是姐妹。
大殿供有两尊城隍,
一尊为泥塑,
一尊为木雕。
“现在我们城隍被纳入非遗之后,也是好起来了。”赵无眠对城隍行了跪拜礼,再次在工作中找到自我价值,
“每到三鬼节,我们便可以跟着木老大出巡,街上热闹的很,还有庙会,可好玩了,见老板了吧?是不是冷漠至极。”
杜元息:“的确是令人感同身受的冷。”
物理意义上的。
赵无眠了然:“但人家帅的惨绝人寰啊。”
她又补充:“对,不过我昨天听小道消息说,他十几天前受伤了,也不知道真假,他居然也会受伤。”
受伤?
十几天前?
不知为何,杜元息脑海浮现玄卿的身影,以及那双给人异常冰冷触感的双手......
“之前没出现,估计就是在养伤,听说他的府邸灵力充沛,世间罕见,不知道我有生之年有没有机会去...”赵无眠转身仔细端详杜元息,
“息息,在听吗?”
杜元息‘嗯嗯’了两声,不由想到那场大雪,以及踉跄的背影,冰冻的双腿......
赵无眠看着杜元息冷瓷般的皮肤,楞是移不开眼,
“不过,你人美头发长——”
杜元息:“一看就是老板娘?”
赵无眠想毒哑杜元息的心,此刻达到了顶峰:“…你在上面除了辟谷,是不是还要辟言?”
“......”
杜元息:“怎么会,一天最多,也是能找到人说上一两句话的。”
校草:【看来闭关修炼,最辛苦的是你的嘴】
“不过你飞升失败后,”
赵无眠听到这话,悲从中来,“还有法力吗,怕不怕阴气?”
杜元息:“我不怕的。”
“抱歉,又提起你的伤心事,”赵无眠四十五度仰望天空,
“我真该死啊。”
“…我真不怕。”
“我不信。”
“......”
—
此刻亡魂们已经整整齐齐在排队,手里拿着通往地府的“通行证”
——路引。
‘砰砰砰’几声。
赵无眠此刻正‘手起刀落’,半人高的路引上便落下三枚大印。
她停顿了顿手中的工作:“姐妹,没想到你是真不怕啊,用了啥护体?”
这个问题把杜元息问住。
她认真思考片刻,“我十岁已经修炼结丹,为何要怕?”
法力不在,还有金丹护体。
沉默。
赵无眠终于还是破防了,
“哈哈哈,跟你们这些天才拼了。”
杜元息安抚道,
“没事,我现在的‘命’在你手上。”
赵无眠顿时笑得诡异。
霎时间。
阴风阵阵,吹动桌面上的一张路引,上面写着一组熟悉的生辰八字。
名字那栏,赫然写着三个字:
杜元息。
—
殿外建廊道。
一个长须眉道士打扮的男人低语:“看到没有,杜元息的路引已经在里面,她现在肯定已经变成那堆鬼魂里的一个,过不了一个小时,阴差就会把她带过鬼门关,到时候,呵——”
万江紧张趴在窗口。
“张天师,还是您厉害,不过那个杜元息的生辰,您是怎么弄到手的?”
张天师笑得高深莫测:“我们能站在这,你以为那拘魂使真没察觉?”
万江秒懂。
杜元息身边的拘魂使,已经被他们收买了。
他几个小时前故意上门找杜元息,表面是算卦,其实是把写有她姓名的路引放在她身边,坐等夜晚的到来。
到了晚上,拘魂使会根据路引的指示,把她的魂勾下地狱。
哈哈哈,她以为她赚了两千块,
其实那两千块,
就是她的买命钱!
二人悄悄关注着大殿的情况。
“砰砰砰—”赵无眠盖完最后一张路引,站起身狠狠伸了个懒腰,声音铿锵有力,
“好了,你们排好队,拿好路引,一个个往鬼门关走。”
话音落下,一个虚幻的门就出现在她身边,散发着幽幽蓝光。
赵无眠送走最后一个亡魂,想说些什么,耳边传来一阵奸佞的笑,
“哈哈哈哈哈,鬼门关一过。”
“这下杜元息死定了!”
—
杜元息此刻周身散发着金光。
当然只有她自己能看到,伸伸懒腰心满意足准备打道回府,只是这功德是来自?
引渡亡魂?
一门之外的万江嘴角上扬,笑得诡异,下一秒,两道窈窕身影忽地出现在眼前。
时间静止了两秒。
“杜,杜元息!你怎么还在!”万江尖叫。
此时,杜元息被赵无眠携着出大殿,正想着措辞怎么拒绝赵无眠的宵夜之约,毕竟她辟谷了多年,虽然现在饿了也会吃东西垫肚子,但她还是没有吃宵夜的习惯。
“oi——,我怎么还在?”
虽然有所准备,但万江的突然尖叫,还是把杜元息吓一跳,下意识重复了一遍万江的话。
万江身后的张天师被气的有些哆嗦:“赵拘使,你不是说会送杜元息的鬼魂下地府吗?你可是和我签了血契,难道不怕反噬!?”
“我怕啊,”赵无眠捂脸,后无辜摊手,指向杜元息身后“可是你看——”
“她还是个人——!”
“影子!怎么可能!”万江看到地上轮廓完整的黑影,
“你不是应该被带去地府了吗!”
“噢,你是说上次你来咨询时,落下的这坨垃圾?”杜元息掌心变出一团黄纸。
下一秒,手上一空。
黄纸已被万江抢过,他手忙脚乱展开,的确黄泉路引,以及被包在里面的摄魂符。
不可能!
正常人被摄魂,又看到路引,肯定就被乖乖带上路了!
校草:
【看来他们也不了解你的身体,现在阶段,你的神识和灵魂可以自由出窍】
杜元息:“他们了解就有问题了。”
万江目露凶光:“毒妇!”
害他出卖万海才能取保候审出来。
他已经知道了,养老院就是她搞的鬼,断人财路,就是杀人父母!
所以他一定要她偿命!
“妇?我?”杜元息手指向自己,
“我明明十八岁!”
赵无眠、校草:……
“等我救出万海,要你好看!”万江把牙齿咬的‘咯咯’响,眼里尽是杀气。
杜元息:“不需要你要。”
潜意思:她本来就好看。
“我倒是小瞧你了,”
张天师一手挥着扇子,一手推着万江肩膀走到杜元息面前,人已中年的张天师穿着青色长袍,目光如勾,
“年纪轻轻就心如蛇蝎。”
杜元息:他说我是美人!
校草:【别造了!】
话音未落,寒风横扫而来,几道尖如刀刃的黑影随风而来。
“咻咻”杜元息手掌一张一合,一把长剑疾驰而出,干净利落,削断半数黑影。
问声抬手,抓住剑柄反弹剩余暗器。尖锐黑影经过反弹没入张天师身体。
杜元息:“黑色,和你的心更配。”
张天师面目狰狞。
敢说他黑心!
他重新审视这个黄毛丫头,“何门何派,报上名来!”
杜元息被看的不舒服,盯着他手里的黑扇,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席卷而来,
“你扇子哪来的?!”
张天师拿着黑扇的手一顿,眼里闪过一丝阴鸷:“你说幽颜?她,她早死啦…”
她死了,所以宝物才会在他手上。
哈哈哈哈哈。
用肉身替他挡刀,临死还以为他爱她呢!
“哈哈哈,我现在都儿孙满堂了,她还以为我会殉情呢。”
一段陌生的画面在脑海浮现:炎炎夏日,古朴的池边小蹋,一位小侍女用晶莹透亮的扇子为她散出冷雾。
这是扇子本来的样子?
为什么会有这些画面?
这扇子不是她前些年,她游历人界的时候,送给幽颜的吗?
杜元息愣神之际。
张天师手里凝聚了新的黑气,黑气愈发浓烈,输送到黑扇,凝聚成几粒泛着光的黑钉状晶柱。
居然认识幽颜,呵呵,那就是个返老还童的老妖婆了,刚好送她一程,说不定阎王爷见到他都要夸一句。
“下地狱吧!”一瞬间,‘黑钉’被张天师扇出。
校草叶子扑簌簌几下:
【啊——!】
【跑跑跑】
杜元息挥剑转身,却是未等她抬手,耳边传来一道光闪剑鸣之声。
电光火石之间。
一把萦绕着绿光的长剑疾驰而下,“叮叮叮,”黑钉已悉数掉落在地,除了另外两颗正正好钉住张天师的双脚。
一道身影板板正正落在她面前。
过分靠近,只差0.01米,她就能感受前方胸膛的硬刚。
杜元息退后一步,抬眼。
玄卿这次换了套藏蓝色高定西装,纯白衬衫领口系着墨色领带,清贵淡漠,眉眼深邃,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半框眼镜。
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气息。
校草认出这股强大的气息,咆哮道:
【啊,太好是冥王,我们有救了。】
与此同时,男人抬起修长冷白的手掌,把金丝眼镜往轻推,随着遮挡消失,建模般的轮廓再次映入眼帘。
杜元息抬眸,刚好撞见他被白衬衫锁住的另一半喉结。
冰冷暗哑的声音飘来:“腿在吗?”
“在在在,”杜元息忍不住往下瞄,
“你的呢?”
此时此刻,她终于骗不过自己:
是他下了一场上古皎雪,灭了足以能使她灰飞烟灭的那场红莲业火劫。
“不会跑?”玄卿显然在生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背过去的手微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
语气严肃至极。
杜元息一时分不清他是责备还是关心,声音弱了一分,明明能打得过,说出的话却变成了:
“这不是刚想跑,你就出现了。”
玄卿:“我只是你的上司。”
杜元息点头,而后疑惑抬眸,
“我们,不是要双修的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