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肆刚才偷偷摸摸的举动都被这位躲在房间门缝死角的上校先生尽收眼底。

莫名微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展开。

“……上校先生，”简肆颇为心虚，扯出一抹笑容同左淮打招呼：“您还没走啊？”

左淮也回他一个微笑：“等你。”

等什么啊？简肆内心尴尬死了，早知道就不应该出来，在房间里呆到第二天早上才对！

左淮又说:“那一起去吃饭？”

他这一问，简肆也不好回答不是，正想点头的时候，通讯器忽然传来讯息，是艾琳发给他的，语气很紧急。

“基地东面备战系统出现故障，请简肆助手紧急前往基地东防备处进行器械抢救。”

简肆应下，有对一旁的上校露出笑脸：“抱歉，我有点事情急需处理，就不跟您去吃饭了。”

说罢，简肆忙不迭离开了这个尴尬的地方。

左淮：“啧！”

基地的备战系统是基地一块特殊的防备装置，突然出现故障势必会影响基地安危。简肆外出收集资料前跟着舒利安博士在防备处工作过一段时间。

按理说那边出现问题，艾琳不应该找他，在防备处里有经验的研究员多的是，不差他这一个。

应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找他处理。

想到这里，简肆还是先同左淮告别，匆匆出了都察院往东防备处去。

谁知他刚到都察院的门口，就遇到了舒利安。他驾驶一辆红色小甲壳车甩尾急停在简肆面前，扬起一片尘土。

简肆一边扇了扇面前的灰一边想：博士的车速一如既往的猛啊。

“小肆上车。”

舒利安刚停下副驾驶座的门就弹了出来，简肆利索地钻进去拉上安全带，问：“博士，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舒利安脸色严肃，脚踩油门，手中猛地一打方向盘，也不兜圈子，道：“是改造人。”

“改造人？他们不是……”

简肆说了一半停住了话音，舒利安自然清楚在都察院里简肆肯定或多或少知道了这些，解释道：“都察院0083号改造人夜里逃了出来，不知怎么到了备战处，破坏了很多重要设施。现在研究所所有的人都前去抢救，但那个改造人还没被抓住。”

“基地的卫兵呢？”

“之前派过去的人受了重伤，几位上校去了野外，此时不在基地，留守的是凯瑟琳中校和迈尔斯中校，他们已经先一步过去了。”

“那我？”

简肆想问的是为什么要把他带上。

舒利安看了他一眼，道：“备战处有两只枪械采用的是你研发的那套，所以艾琳叫我把你带上。”

舒利安顿了顿又说：“这么多天没见你，我确实有些担心，这次也能顺便了解一下你在都察院的情况。”

“噢。”简肆道：“我在都察院一切都好。”

简肆猜想兴许博士是不希望他知道都察院这些事的，然简肆现在也不可避免的知道了。当他看见舒利安握方向盘的手都在发抖时，便说：“博士，基地好像没有派左淮上校去救场。”

“不可能派左淮去的。”舒利安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回答了，他顿了顿又说：“复职只是暂时决定，领袖团方面还未决定让群众知道。”

简肆本还想像舒利安询问有关左淮接受都察院改造的事情，谁知道车子忽然往边上一刹，拐了个90度角往另一边去。简肆狠狠往前一撞，又被身上的安全带拽了回来。

车子急停下来，简肆这才看见车外不远处——他们刚才急转的水泥地被砸出一个大坑，猛然腾起一片尘雾。

“小肆，枪在后座！”舒利安声音急促道，又拨下联络器的一串号码：“防备处西三百米处收到袭击，请求支援。”

一阵短暂的电流声后，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收到。”

而此刻简肆已经松下副驾座的椅背，仰躺下手一伸便拿到了后座为他准备的步·枪。

他的指尖熟练地勾起枪托，另一手按下座椅的回弹按钮，装子弹拔枪栓随即完成。此时车窗正好在舒利安的操控下降下，简肆立即瞄准了那个巨坑：“博士，是个长着章鱼触须的……人。”

他看着瞄准镜里的目标，声音有略微迟疑。

改造人0083号，实验的失败品吗？

他的基因库中被强行加入了章鱼的基因，是为了得到章鱼强大的再生能力？

creat试剂给左淮上校植入的是什么基因？他以后是否也会变成这样？

简肆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屏住气息看向步枪上的夜光瞄准镜，目标对上那只不知是章鱼还是人的生物。

舒利安手握方向盘，透过车窗看向那个章鱼人：“他还在张望，都察院出来的东西不知道还能不能存在智慧，小肆，你先别激怒他，等待救援，我们的首选任务是设备抢救。”

基地一部分供电系统都靠防备处的设备发电，如果电力系统开始瘫痪，哪怕五分钟，对基地都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知道了博士。”简肆将枪收起，调出耳后的实时监控：“他似乎没有被我们吸引。”

章鱼人挥舞着自己前胸后背长出的几条布满吸盘的触须，嘴一直呆呆地张开，像是在发出一种无声的呐喊。

这是？

简肆脑海里忽然蹦出了使得他来都察院的那个会议上，眉目威严的领袖的一句话。

“这是否够合理推断出已经有部分异种进化出了高级智慧，采用里应外合的手段袭击基地？”

里应外合……吗？

“博士，能否请您打开车内的音频监控系统？”

舒利安本在检修车内系统，听到简肆的话霎时抬起头来：“你的意思是？”

简肆还没开口，舒利安已经先一步把音频打开，果然捕捉到了一个极低的音频，不规则地起起落落，显然不是基地中某项设备会发出的。

舒利安又将音频定位，显示音频的来源就是那个章鱼人。

“这，都察院居然从未发现过？或者他们也很清楚这件事，所以这次实验体出逃才会如此紧张？”

简肆没有对改造人事件的具体了解，他不知道这背后的答案偏向哪一边。他不敢放松警惕，谨慎地看着章鱼人。经过一段时间的吼叫之后，他终于晃晃悠悠地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两位中校的支援不知为何如此慢，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被什么事情拖住了脚步，简肆顾不得那么多，他的手指一直轻扣在扳机上，就连指节也开始微微僵硬。

在章鱼人足部开始发力往这边冲过来时，简肆下意识地往他张牙舞爪的触须上开了一枪。

子弹穿过了他柔软的身体，在上面打穿了个孔。没有任何像是血液的液体流出，那个洞缓缓融合，居然又变得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另一边，舒利安即刻猛打方向盘，车子在被章鱼人张开触须扑到之前滑了出去，往防备处另一边一路狂奔。

不能把他再带往防备处，但也不能把他带出防备处所管辖的范围，这是件棘手的事。

“遇袭地点有变，已开启定位系统。”舒利安打开联络器汇报情况，却没想到两边迟迟没有回复。这让他心生怪异，拍了拍联络器：“呼叫中校，能听到吗？”

电流滋滋了两声，终于吐出了一个严重变质的声音，拼凑出几个零碎的音节，但不能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个声音属于谁。

简肆已经朝着那个穷追不舍的章鱼人连开了几枪，丝毫不见他受到任何伤害，只得将枪收回节省弹药。

他一边重新装弹上膛，一边道：“博士，他的再生能力太过强悍。”

“看看有没有弱点？”

“他护着心脏，我猜测他还保留这与人类相似的致命部位。”

“打不到吗？”

“不行，他的触须防御太强了。”

章鱼人发现这机枪对他根本没多大作用时，居然开始放肆地接简肆的子弹，把这些金色的旋风勾住又还回来，这些子弹就“蹦蹦”地打在车尾。

远距离的进攻对他们来说没有优势，简肆想了想，换了一匣子弹。

“博士，迎上去！”简肆把枪口搭上露出一条缝隙的车窗，冷沉道。

舒利安不疑有他，即刻提速掉头。章鱼人显然没有意料到脱逃已久的猎物会自动送上门来，也叫嚣着张开了他的触须。

咻——

新换上的子弹朝着章鱼人的胸口-射去，章鱼人也不出所料地伸触须去抓这枚子弹，可就在他的吸盘接触上的那一刻，子弹猛然炸开，他的胸口也因子弹的威力变得血肉模糊。

半颗鲜红跳动的心脏藏在残存的肋骨下面，章鱼人开始痛苦地尖叫，音频由一开始的低频爬坡趋势上升，直到这无声的嘶吼变成了人类的声音。

简肆端着枪的手卡住了。

这半颗心脏开始慢慢再生，搭建出纤维结缔组织，构造出血管，最后长成了一颗毫发无损的心。

这便是……都察院的研究成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