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利安看了一眼副驾驶座睡着的简肆，犹豫了一下后往回打了一圈方向盘：“好，我马上到。”
只能先委屈一下简肆，暂时在他的车上睡一下了。
凯瑟琳已经领了两三个士兵等他过来，远远看见一辆红色的甲壳虫车像脱缰的野马疾驰而来，在跃入他们的视野中后又忽然收了性子稳稳停下。
舒利安关了引擎下车，恰好对上凯瑟琳微挑眉梢的脸。
“你的车技不错，再快点就可以见阎王了。”凯瑟琳擦着枪口颔首评价道。
舒利安脑门冷汗连连，很显然凯瑟琳不是在夸奖他，他只得讪笑着关上车门：“我下次注意，一定安全驾驶。”
“副座的是小肆？”凯瑟琳走上前，叉着腰俯身看向车窗内，果然看见少年柔和的睡脸，不由得压低了声音，以免打扰到他休息：“你又压榨他了？”
“说什么呢？”舒利安莫名背上黑锅，哼了一声：“今天带他去了墓园看芈娅老师，应该是太累了，就在路上睡着了。”
“哦。”
“先把小肆留在车里吧，他难得睡个安稳觉。”舒利安终于正了神色，和凯瑟琳往瞭望台去：“军方收集到了什么线索？”
凯瑟琳道：“探开包裹着瞭望台的玫瑰丛深处，有一株似乎是这些玫瑰的母体，我们在上面发现了一点非人反应的血迹，今天刚与岚领袖带走的那两只异种确认过了，不是属于它们的。”
舒利安的眉头拧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还有第三只异种？”
“不排除这种可能。军方已经将血迹分析出的DNA与基地居民比对过了，没有符合的可能，所有我想问问你能不能在你的异种数据库里找到线索。”
舒利安大致明白了：“可以是可以，但估计希望渺茫。”
“我想也是，但某人得知这个消息后一直要求我们进行排查。”凯瑟琳也觉得头痛：“你也知道，迈尔斯不满岚领袖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了，所以今天一直在附近逗留，有个士兵不小心漏了口风给他。”
“我怎么听说他也找到了有关异种的线索？难道也是这个血迹吗？”
“这怎么可能。”凯瑟琳摇头说：“事情发生后，迈尔斯抢先来了这座瞭望台，他好像捡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是他不愿意交给军方，说除非岚领袖把这个事件交给他处理，否则他不会妥协。”
对岚叫板，确实是迈尔斯会干的事情。
舒利安无奈叹气：“先不提这个，只是为了血迹DNA的对比吗？那怎么又特意喊我来现场？直接把样品送去研究所就好了。”
“当然不仅是为了这件事。”
两人谈话间已经走上了瞭望台的铁皮楼梯，到了瞭望台顶部。原本缠绕在这里的玫瑰被铲除大半，一阵风吹过，空气中却弥漫的浓郁花香四散开来。
舒利安揉了揉鼻子，忽然间连打了两个喷嚏。
“感冒了？”凯瑟琳难得对舒利安问出一句关心的话。
舒利安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没有，花粉过敏而已——那究竟是什么事？”
“你看这里。”凯瑟琳指了指瞭望台上的几道弹痕：“这里有几处弹痕比较特别，和卫兵团、军队士兵所配枪支的弹痕都不一致，所以我请你来帮我进行弹道分析，找出留下弹痕的武器。”
舒利安听言蹲下身去看，果然如凯瑟琳所说，但他很惊讶凯瑟琳居然能注意到这么细微的地方，便抬手打开了记录仪：“好，我先扫描下来，不过分析结果最快也得三天。”
“三天已经绰绰有余了，”凯瑟琳点头，她顿了顿又说：“谢谢，你真的帮了大忙。”
凯瑟琳说的不止是今天的忙，还有之前每一次舒利安不辞辛劳帮她修理武器和飞行器。
“嗨，谢什么，我乐意为凯瑟琳中校效劳。”得到凯瑟琳的夸奖，舒利安难掩脸上的喜悦，差点得寸进尺地去揽凯瑟琳的肩，堪堪忍住扬起的手后又不好意思地摸着脖子，半开玩笑：“真要谢的话，有空一起吃个饭？”
“好。”凯瑟琳爽快地答应了。
舒利安：“！”
研究所几乎人人都知道舒利安三四年前就喜欢凯瑟琳中校，然而这位飒气的凯瑟琳中校好像对待感情很迟钝，眼里只有扛枪抗炮保护基地。
舒利安怂，甚至不敢对凯瑟琳透露一点点自己的心意，这还是第一次邀请凯瑟琳吃饭。他内心刚偷乐了一下，又被纷飞的花粉呛得一直打喷嚏，眼泪拼命地流。
凯瑟琳递了个手帕过来。
月牙白的，上面绣着一串英文，是凯瑟琳的名字。
渐黑的天色掩盖了她眼中的柔和：“掩着口鼻应该会好一些。”
舒利安接过手帕的瞬间，两人指尖相碰，就像是不小心淋开水一般，滚烫的温度一直翻涌到了血液里。
————
夕阳落至地平线下，简肆只觉迷迷糊糊间车子掉了个头，然后缓缓停住，片刻的对话声后，四周陷入了寂静。
昨夜的疲惫让他不愿睁眼，又没听见舒利安喊他的声音，简肆便放任自己睡下去。
哒哒哒——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缓慢的脚步声靠近。发出声音的主人显然已经很小心地控制步伐，却还是一声声被极度放大至简肆耳里。他被吵醒，不安地皱了皱眉，揉着眼皮睁眼看去。
车子正前方的挡风玻璃上忽闪了一丝寒光，简肆困倦的睡意在此刻烟消云散，手却比脑子转地更快。他猛地按下副驾速降椅背的按钮，整个人仰躺而下。
而与此同时的是一声枪响，车子的挡风玻璃被打穿一个洞，子弹嗖地斜斜射/入后座的椅背。
简肆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他没来得及想更多，立刻解了安全带，打开车门翻身下车，借着车门的掩护，从腰侧拔出手/枪瞄准了车头那个向他袭击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击。
开枪的袭击者显然没想到简肆会突然醒来，猝不及防被他的子弹打中，发出了一声闷哼后从车头滚下。
“什么人！”
此时舒利安和凯瑟琳恰带着士兵返回，听到枪声和挡风玻璃碎裂的声音，又见简肆举枪掩护在车门后，便迅速以他为中心，枪口对外包围了车子。
舒利安的魂差点没了，连忙抓住了简肆的肩头，急急问道：“小肆，你受伤了吗？！”
“我……还好。”简肆咬着发抖的牙根舒了口气，背上的冷汗冻得他头皮发麻。
如果刚刚他没正巧睡醒，那颗子弹会正中他的眉心，那椅背上留下的就不是弹孔，而是他四溅的脑浆。
简肆一瞬间的反应决定了他与死亡擦肩而过。
凯瑟琳面色凝重，居然有人敢在她把守的地方进行袭击。她扭头问士兵：“抓到人了吗？”
“报告中校，我们包围的时候没看见袭击者的身影。”
“立刻展开搜索，他应该受了伤，逃不远。”
“是。”
简肆攥着枪的手猛然松了，像是终于回过神，但面色依旧惨白：“博士……我们怎么会在广场？”
“对不起，小肆，”舒利安紧紧抱住了简肆，按着他的后脑勺把他带进怀里，声音都在发抖：“对不起，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车里，对不起……”
舒利安本想让简肆多睡一会，却没想到会让他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中。要是简肆真的受了什么伤，舒利安肯定会自责到无法自拔，就像那时的芈娅永远离开他的时候一样。
无边的恐惧把舒利安包围，他只能紧紧抱着简肆找回呼吸。
“博士，我没事，他没伤到我。”简肆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只觉舒利安这一抱让他快喘不过气：“我快呼吸不过来了……”
“舒利安，你不能乱了方寸。”凯瑟琳一把把舒利安拽起，又让卫兵替简肆进行简单检查，询问道：“小肆，你有注意袭击者的特征吗？”
舒利安撑着凯瑟琳的手臂勉强站稳，刚才真的是把他吓死了。
“他的脚步声很轻，身材应该不是很壮硕，”简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但是我没看清他的脸。”
说到这里，简肆忽然在想自己当时为什么能如此清晰地听到袭击者靠近的脚步声呢？
就算周围再怎么安静，可他正在睡觉，就连舒利安和凯瑟琳交谈着离开都没能吵醒他，那一点点的脚步声却被放大了无数倍传入了他的耳里。
舒利安按着脑门，心有余悸：“他为什么特意前来这里袭击你？我不觉得你会得罪什么人。”
“我也不清楚。”
简肆垂着眼皮细想，猛然想起自己之前也遇到了一次袭击，是在n77任务之前，他跟踪阿金和琼两人到了督察院，有人用□□把他击昏，然后把他封在集装箱里，抛弃在了废弃站。
后面发生的事情太多，他都忽略了那次的遇袭。
那人上次没能把他困在野外自生自灭，这次竟然想一口气斩草除根。
但是为什么要针对他？至少他现在应该还没有暴露玫瑰的身份才对。
“对方的目标很显然是小肆，这里太危险了，”凯瑟琳重新派士兵分区把守，又对舒利安道：“你的车窗碎了，我送你们回去吧。”
“好，麻烦你了。”
凯瑟琳先将简肆送回了医疗部的诊疗室，然后再送舒利安回A区。舒利安离开的时候还不太放心，反复叮嘱简肆尽量少单独行动，还特需他明天多休息一天，后天再去研究所。
“博士，您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真要能让我放心才好。”舒利安嘀咕一声，终于和凯瑟琳离开了。
目送两人离去，简肆正想合上门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住了门板。
一身黑色的衬衫猝不及防闯入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