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钟，人走得差不多，就剩他们几个男生和周时艺在楼下。
方勤雨不敢下楼，最后等到关心出来跟她碰面。
她想走，又不敢走。
周时艺的话让她有点胆怯。
经过方勤雨身边的时候，关心听到一声对不起，她觉得好笑，把她折腾成这样，到最后知道说对不起了。
夏婵又想骂方勤雨，被关心先开口：“你对不起的是哪件事？”
“是去年推我，还是上次放狗咬我，还是今天把我弄下水？”
夏婵：“什么放狗？”
关心转头跟夏婵道：“我回去跟你说，你先坐那边好吗夏婵，我有话跟她说。”
夏婵瞪一眼关心：“我还不能听了？”
“那你听吧。”关心妥协，接着看向方勤雨。
“还是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她说。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狗咬人。”方勤雨不想承认。
“你不知道，那借金子糖的狗来小区是单纯为了遛狗？”关心逼问她，“犯了错却把金子糖的名字和联系方式留在登记表上，金子糖不是你的朋友吗？”
“你拿自己朋友来挡枪，不觉得亏欠吗？还是说你就是一个阴险的人。”
“还有今天，池子里水不深，掉进去死不了人，所以你无所顾忌，耍小聪明以为可以给我个教训对吗？”
“我说了我今天不是故意的！”方勤雨喊道，厌恶极了关心这种语气，“我阴险？你不是更恶心吗！勾搭蒋诵不够又勾搭韩利康，装什么清高！”
“你再给我骂一句试试？！”夏婵指着方勤雨吼。
关心：“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这么针对我。”
“在二楼我见过你两次，你的眼神很怪异，我只是不在意而已，你干的这几件事，从时间上来看，所以是你喜欢蒋诵对吗？”
关心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她很少这样去指责人：“还有你说的勾搭，你应该天生就比较恶毒所以想什么都很脏，恶心用来形容你更合适。”
夏婵在一边还挺佩服，不带脏字骂人有点帅，改天她这么试试。
“还有，那天好在我没有被狗咬伤才懒得找你麻烦。”
“你肯定没想过那天最坏的结果，你甚至连累了金子糖，因为那是她的狗，而她一点都不知情。到时候，你根本承担不了这么大的后果。”
关心蹲下身子，直视方勤雨窘迫至极的面孔：“我不找你，不是因为我不想追究，而是怕被说我欺负你。”
关心说完就这么看着方勤雨可怜的模样，难堪又狼狈。
她落水之后爬上来也是如此。
……
回了家，关心晚上做了个噩梦。
梦到自己掉大海里淹死了。
那种压迫全身的水压，往嘴里，鼻子里钻的感觉简直要把她逼疯。
太恐怖了，于是她毅然决然报了个游泳班。
“什么时候去？”夏婵边吃饭边问。
“下周日吧，天气再暖和一点。”
“行，到时候你学你的，我玩我的。”
周六晚上。
关心被奶奶派去超市，毕竟明晚要请韩利康来家里吃饭，所以让她多买点年轻人爱吃的零食。
从超市出来，她收了张传单，另条街的一家奶茶店出了新品，还挺诱人。
关心立马过去，好喝的话下回跟夏婵一块来。
事实上奶茶平平无奇，只是包装好看，一杯下去晚上估计睡不着。
她方向感不太好，不常走的路习惯开个导航看看路线，这样比较保险。
导航优先显示最近路线，关心也是走到向阳巷才知道。
这个巷子和它的名字完全不符，路灯很暗，她好久没往这边来过了。
上次来，还是刚转来一中不懂事抄近路回家经过这里，一下就瞧见打架斗殴的现场，主角还是蒋诵。
她如果现在掉头，还需要绕个大弯才能回家，不划算。她朝巷子里看，很安静，目测基本安全她才迈步往里走。
没走两步，几声咒骂伴随着拳拳到肉的殴打声响在寂静的巷口尽头格外清晰。
关心一怔，拐弯的脚步骤然停止，就连这个打架的位置和上次都一模一样。
这里是什么打架圣地吗。
她一只手放在九十度的墙角，像个小偷似的抻着脑袋往另一头瞟。
打得很激烈，尤其是个子最高那个，每个动作都带着狠劲，四月中下旬的天就穿个短袖，打斗之间还被人扯了两下衣裳。
离得远，关心不能看清人脸，但是那个人就是蒋诵，她无比肯定。
因为帅。
她看过几次蒋诵动手，差不多就这样，毫不拖泥带水，奔着早打完早结束去的。
或许是她今天的衣服颜色太显眼，那边有人发现她，连带着蒋诵一同转头。
蒋诵愣了有两三秒，眼见着关心和见鬼了一样跑走。
“你吓到她了。”蒋诵开口说，而后下手更狠。
这几个流氓是惯犯，一天天从局子里出来就是准备再回去蹲的，他遇上了就不能不打。
没几分钟结束一切，几个败类狼狈地朝反方向逃走。
蒋诵则向着关心跑的方向追去，他怕关心被他吓到，然后躲着不见，怎么也解释不清。
就这么会儿没影儿了。
蒋诵忙拿出手机要给她发信息，丝毫未注意到巷口拐角处缩着的小小身影。
“你打完了？”关心仰着脑袋问。
蒋诵倏的有点腿软，望到地上蹲着的关心，手机平摊在她手上。
“需要报警吗？”她睁大眼睛认真道。
这一刻的侥幸和放松难以言表，他同样蹲下身，说：“不用。”
关心松口气，他一定是打赢了。
蒋诵先她一步开口：“以为你跑了。”
她举起手机通讯录显眼的110三个数字给他看，立马回答：“我可不得跑吗？万一他们盯上我要打我，我不就麻烦了。”
“聪明。”蒋诵低声笑了一下，问她拿纸巾。
“你有没有被打？”关心把湿巾递给他，忽然觉得她跟蒋诵像纸搭子似的，一天天互相用纸，挺废纸的。
“没。”
“那就好。”
蒋诵：“不问我为什么打架？”
关心完全不担心这个：“他们肯定不是好东西，你打得对。”
“就这么相信我？”
“我肯定相信你啊。”
蒋诵在她心里，除了嘴毒和爱装，还拥有少年最年轻炙热的直接，热血和永远不败的正义感。
简单说完，两人并排走出巷子。
关心想到重点，换个方式我把内心想法告诉他：“我昨天刚看完一本小说。”
蒋诵帮她提着塑料袋，听她说话。
“里面的主角就跟你一样，喜欢伸张正义，他解决了数不清的罪犯和坏蛋，是个正义使者。”
蒋诵听她夸，心情很好。
“但是，你知道他最后什么结局吗？”关心一下子止步，神色正经。
蒋诵在她稍前一点距离停下，侧身看她：“？”
“他被枪毙了。”关心简单概括了正义使者最后的归宿。
蒋诵再次疑惑，所以呢。
关心正儿八经道：“我的意思是，你很厉害，我都没看过也没听过你打输过架。”
“但是，”她眼神放在他胳膊上有块泛红的地方，继续说，“你不要太下狠手，你可能会受伤，甚至被他们连累。”
“你那么优秀，不能被他们拖累了前程。”
轻柔的话音软化蒋诵的心脏，他想他恐怕就剩个心尖被悬空掐着，因此心脏才没有从胸腔掉落，摔个粉碎。
“不会。”他抬手帮她整理帽衫后的帽子。
“我说认真的。”关心肩膀一提，躲开蒋诵的手，“真教训人的事还是留给警察做比较好。”
“你别不当回事，小说主角最后年纪轻轻的连心爱的人都没娶到就死了，就因为他下手太狠。”
蒋诵顺从着她，还是靠近把她帽子理好，“放心，我肯定娶了心爱的人再死。”
“你怎么听不懂话啊！”关心想打他。
看她脸都气红了，暗黄色的路灯灯光映在她眸子里都像火焰，蒋诵安慰她，“听懂了，干不出那么蠢的事。”
“那就好。”
“嗯。”
送到家门口，关心忍不住又问他：“你真的没有受伤吗？”
“没有。”
“真的吗？”关心不信，每次他都说没受伤，“你要是哪里疼不要因为爱面子隐瞒，万一以后成隐患了就不好治了。”
“真没有。”他说，又不能把衣服脱了给她检查。
被她盯着，蒋诵不得不专心感受了一遍全身，然后把右胳膊抬起来伸关心面前，试探道：“就这有点疼？”
关心凑过去看，拿拇指按了两下，“这个应该没事。”
她手凉，还软，那块被她触碰的皮肤和触电了一般，动弹不得。
“如果哪里被打了你一定要说，要去医院，我妈妈在二院工作，她至少能帮你提前挂个号。”
关心怕他被打，也怕他打伤别人。
“放心，你以为的打架，其实就是我单方面的殴打。”蒋诵逗她。
他确实也没伤着，一些小伤小疼严不严重他自己有数。
“疼死你吧。”关心对他吊儿郎当还不忘装一下的行为十分讨厌。
她说了句疼死你吧，结果真有呜一声，像极了疼得受不了才喊出来的呜咽。
关心瞪大眼睛。
这声音……
蒋诵莫名神慌，解释道：“不是我。”
“当然不是你！”关心看到辨别出声音是从花丛那里传出来的。
是只流浪小狗，它应该是饿了，身上没伤口，只是瘦骨嶙峋。
关心决定把它送动物救助站去。
蒋诵在她身边蹲下来，只见关心从塑料袋子里掏出一袋肉脯就放在狗狗嘴巴边，开始打电话。
她连动物救助站的电话都存了，说是过会儿要送个小狗过去，那边让关心先报狗的品种之类的方便先填个表格什么的。
这会儿又听到关心说话：“公母？”
关心伸手想看，又止住了，对电话说：“姐姐我等会儿跟你说啊。”
随后，蒋诵迎上关心恳切的目光。
“怎么个意思？”
关心：“你帮我看看小狗的性别。”
蒋诵：“你不能看？”
关心不好意思，家里除了鱼缸里的小鱼，她没养过狗和猫或者其它小动物。
她为难地摇头，眼神带着恳求：“如果它是公的，我看的话……很冒犯。”
蒋诵被她神奇脑回路震惊，她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他倒不是不能看，只是这狗脏得很，他下不去手。
所以他当下反驳：“如果它是母的，我就不冒犯了？”
辩驳得很有道理，关心无言以对，“那怎么办？”
她蹙眉望着蒋诵，满脸忧愁。
又是这个表情，蒋诵被她看得心烦意乱。
下一瞬，他伸出手，握着小狗后脖子把它拎起来，仔细看了下才开口：“公的。”
关心重新抬头，笑容灿烂，脱了外套就把小狗抱住。
蒋诵读出她那眼神里的意思：你看，是公的，你没冒犯。
“拿纸来。”蒋诵垂着手，不想用这只手再有任何动作。
擦完，他看关心就一件短袖：“我送过去。”
关心：“你送？你不是嫌脏？”
“我不去，你穿个短袖要冻死在路上！”
关心：“可是你穿的也是短袖。”
“你体虚，跟我比？”
“你体虚！”关心骂回去。
蒋诵不跟她打嘴仗，克服心理障碍把关心外套边一抓，小狗呈一种被装在袋子的状态，被蒋诵提溜在手上。
关心大惊失色：“你要捂死它吗！”
蒋诵闭了闭眼，长叹一口气，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还是我来抱吧，你这哪像救助小狗啊，像狗贩子卖狗的。”关心让他等在楼下，自己上楼再穿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