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消毒水的气味被草莓奶油蛋糕的甜腻搅散，五条悟正坐在医务室的床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蛋糕，眼神不时瞥向站在床边的清水凛，却在清水凛发现后又立马移开视线。
他承认自己当时有些过激，也许有更温和的方法能够拿掉孩子，不过惊惧交加之下他的口不择言显然伤到了清水凛，不知道她做他女朋友这件事还作数吗。
清水凛垂下眼眸没有看他，不知道五条悟又在琢磨些什么，无非是如何拿掉孩子吧。她不想去猜，也没有心力去猜，此刻满脑子都是雪女对她说的那些话。
六眼重伤了赤红鱼然后封印了人鱼一族。
难道真的如此吗，既然这样那么解开封印的钥匙应该也跟五条家有关，如果为了解开人鱼族的封印，作为交换，五条悟要什么她都可以答应他，包括——拿掉孩子。
夏油杰没有理会俩人的暗潮汹涌，此时正坐在桌边，专心观察蜡像一样干枯的手指，这可是传说中的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他被其中蕴含的强大又阴冷的咒力所震惊，仅仅一根手指就引得他的咒灵躁动，当年的宿傩该是多么强大，看来自己现在的实力还远远不够。
家入硝子扬了扬手中的检查报告，打破了这古怪而沉闷的氛围：“我想我知道原因了，有人想听吗？”
几人同时抬起头，将目光锁定在家入硝子手中的那一纸报告上，静静地准备听她接下来的话。
“你们知道女性可以孕育胎儿，而男性不能，原因在哪里吗？”家入硝子卖了个关子。
好好学生夏油杰老实回答：“因为女性有子宫，男性没有。”
家入硝子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接着问：“答对了，那你知道子宫的作用是什么吗？”
夏油杰觉得这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为胎儿提供营养？”
明白家入硝子话里的含义，清水凛心里最不好的猜测成真了，她艰难地开口为两个男高中生解惑：“不，是为了保护母体。”
夏油杰和五条悟困惑地对视一眼，保护母体？
家入硝子点点头，不再绕圈子：“胎儿就好像一个寄生体，靠吸取母体的营养长大。而实际上胎儿可以在大多数内脏上成长，包括脑子。但是无限制的生长显然会危及到母体的安全，所以子宫的存在就是为了限制胎儿。怀孕可以说是一场寄生与被寄生的战争，而子宫就是母体的最后一道防线。”
在座的几人自然听出了硝子的言下之意，所以……
五条悟一把掀开了上衣，催动咒力，小腹上立马出现了蛛网一样的蓝色暗纹，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咒力核心正在被一点点地蚕食。
清水凛立刻伸手覆在其上，轻柔地输送着灵力安抚胎儿，苦笑着开口：“这个孩子之前感受到了强烈的威胁，似乎就觉醒了某种不得了的能力。悟设置的咒力囚笼困不住它，它开始蚕食悟的咒力核心，就像宇宙黑洞在蚕食恒星一样。”
五条悟苍天之瞳泛起危险的血丝，一把抓住覆在自己小腹上的手用力捏紧，咬牙道："老子才十八岁，更不想当什么恒星！"
清水凛知道这件事自己有错在先，任由他发泄情绪：“我知道，所以我会用灵力安抚这个孩子，有了灵力的滋养，它就不会再吞噬你的咒力核心。”
没想到只是简单的一次任务，竟然让好友陷入了这种性命攸关的境地，夏油杰踌躇着开口：“可是，你能保证时刻为悟提供灵力吗，如果做不到的话，悟岂不是还处在危险中。”
清水凛用力闭了闭眼睛，再一睁开，瞳孔已然变成了金色，巨大的赤红鱼尾缓缓摆动，半透明的鲛纱围绕在她身前，整个人竟是变成了赤红鱼的形态。
五条悟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她，因为失神而松开了一直紧握的双手，清水凛趁机将手抽了出来。
夏油杰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清水凛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反应，竟然在室内就进行变身，他浑身肌肉暗自紧绷，身子微妙地挡在五条悟和家入硝子的身前，随时准备好迎接清水凛的怒火。
家入硝子倒不觉得清水凛是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的人，她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个年岁相差不大的姐姐，她相信她会担起责任并妥善处理好。
清水凛看着神色各异的几人，无奈地笑了笑，伸手在鱼尾处摸索着，轻轻一翘，一块拳头大小的红色鳞片便从鱼尾上剥离了开来，悬浮在几人面前。
随着清水凛的手挥动，鳞片稳稳地飞到五条悟的面前，他伸手接了过去，等着清水凛对这件事进行说明。
“这是我的逆鳞，是蕴含了我浓郁灵力的一枚鳞片，如果我不在你身边，它可以为你提供灵力保护你。”
五条悟看着掌心漂亮的红色鳞片，一层一层细细的纹路堆叠着，在灯光下折射出耀眼夺目的红宝石般的色彩，他轻轻地收下鳞片开口：“你要去哪？”
剥离逆鳞的感觉有些痛苦，清水凛不再维持人鱼形态，恢复成人类模样后跌坐在凳子上，缓了缓回答道：“我要回一趟族里。”
族里？难道是人鱼族？
不等几人提出疑问，清水凛接着说：“这次遇见雪女，它跟我说了些往事，我需要回族里确认一番，顺便找找有没有让悟终止妊娠的方法。”
五条悟精准地抓住了重点，避开挡在身前的夏油杰，他下床走近瘫坐在椅子上的清水凛，俯下身看着她：“什么往事，和两面宿傩有关吗？”
复杂地看了一眼五条悟，清水凛不得不佩服他的头脑，能够这么快就联想到宿傩的手指，虽然他猜得很对，不过眼下不是告诉他的好时机。
谁也无法保证五条悟会不会像千年前的六眼那样做出同样的选择。
毕竟在对待孩子这件事上，他与她的想法就截然不同。
清水凛侧头避开他的视线，轻叹一声：“抱歉，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我绝对是站在咒术师一边的。”
最强大的诅咒和拥有消灭咒力能力的人鱼吗，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清水凛在看他的眼神中也暗含了一丝悲伤，难道这件‘往事’还有六眼的介入？
五条悟无所谓地耸耸肩，直起身子走开了，他倒是不急，既然清水凛不想说就算了，反正总有一天自己会弄明白真相的。
清水凛松了一口气，刚刚五条悟整个人弯下腰俯视她的时候，她被他充满压迫感地视线盯着，鼻尖是他身上好闻的气味，整个人都快喘不过气来。
“关于报告……”
“这点倒是不必担心，我们分头行动的话，就只需要写自己那部分就好了，你和雪女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们可不会知道。”
"谢谢你，夏油同学。"清水凛冲着夏油杰一点头，缓缓站了起来，“那么，我回去完善好报告后就出发，毕竟悟的情况也不容再拖延了，尽早解决为妙。”
说完，清水凛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务室，轻轻地带上了门。
家入硝子看了看沉默的两个男同学，啧，果然男高中生就是不行啊。
“我说，你和凛究竟发生了什么？杰知道吗？”
夏油杰摇了摇头，找了另一张椅子坐了下来，高强度的战斗之后他也非常疲惫了，却还有更棘手的问题在等着他：“我也不知道，等我到的时候，就看到俩人打得不可开交。”
两个人目光一致地转向在场唯一的当事人，灼灼地目光让五条悟有些不自在，他又没做错，好吧可能是有点过激。
他硬着头皮将事情的原委复述了一遍。
收获了两名同期看渣男的眼神。
“喂喂喂，你们俩这是什么眼神啊！”
“嘛，有些人连孩子都有了，但是却离脱单越来越远了。是吧，杰。”
“才不是，凛她答应做我女朋友了。”
“哦？什么时候。”
“在……吵架之前。”
夏油杰很想为兄弟挽尊，可是现实是如此不堪，他只能拍了拍五条悟的肩头：“没有关系悟，不能父凭子贵，你可以换条赛道。”
“你在说什么啊杰，我又没做错，它扎根的越来越深了。如果再不拿掉它，可能就拿不掉了。”
室内因为五条悟的这一番话陷入沉默，家入硝子忍不住摸了一根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拿不掉又怎样呢，凛给了解决方法，不管是她本人还是逆鳞，都可以为你提供能力平衡，你不会有危险。况且你不是这种人，你究竟在担心什么？五条。”
五条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总觉得这话由他说出来怪怪的：“你们知道的吧，我的出生打破了咒术师与咒灵的平衡。”
家入硝子露出了古怪的神色：“所以……？”
他就知道，他们两个会觉得又是他的自我主义冒头。
干脆放弃抵抗，五条悟不再理会那种别扭的感觉，自顾自地解释：“这个孩子，它很强，竟然能够打破我设置的咒力牢笼，如果它成功降世，我不知道会对世界造成什么影响。”
家入硝子和夏油杰对视了一眼……不是吧，竟然是这种理由。
家入硝子将烟头摁在烟灰缸中碾了碾，轻笑着开口：“你居然是这种性格吗，事情还没有发生就感到害怕的这种。如果是的话，我还真的不建议凛和你在一起了，毕竟一个畏手畏脚的男人可要不得呢。”
“喂，硝子，说话也太难听了，谁畏手畏脚了。都是杰啦，总是在我耳边念那些正论，我是在担心那些弱小的家伙啦。”
家入硝子不想再理会他，将报告摔给两人便开始撵人，夏油杰匆忙间带上手指一起被推出门外。
门里，家入硝子高声道：“五条，不知道是谁给你灌输的那种思想，不过我并不觉得世界的格局是你一个人可以改变的。”
五条悟优秀的听力让他一字不差的领会到了家入硝子的意思，微微侧头看向夏油杰。
夏油杰拍了拍他的肩：“我觉得硝子说的没错，天灾、人祸、人的欲望，咒灵的滋生原因可是多种多样的，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一种咒灵是因为害怕五条悟而诞生的。悟，或许是你多想了。”
说罢，他便将手指抛给五条悟，这东西是五条悟拿到的，自然应该交由他来处理。
“我先回去了，悟也是，再不追可能就来不及了。”说罢，夏油杰的身影便消失再了走廊尽头。
空荡荡的走廊上，只剩下五条悟一个人，他低下头看着手里捧着的两样东西，一个是清水凛留给他的鳞片，一个是雪女那边掉落的手指。
所以，并不是咒术界高层一直以来说的那样，这世界的咒灵变多变强都是因为五条悟的诞生，既然如此，那……
不待他想明白，身体就已经自发地做出了行动，快速地朝着宿舍跑去，希望能赶上。
等等我，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