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男子,佩贤回忆起第一次遇见尹泰熙的场景。
那时还没有成为傩者,脸庞比现在更加稚嫩,身材也更矮小的尹泰熙与佩贤对视时,并没有逃跑。
那些年轻的贵才们,最初会误以为他是人类,但看到他的脚底便会惊恐地逃离,然而,尹泰熙看到佩贤的脚底后,依然呆呆地站在原地。
佩贤是一个久经世道的灵鬼。
鬼分为三种。
一种是怀有怨恨的鬼魂,被称为怨鬼或恶鬼,怨鬼是对生前留下的执念和怨恨难以释怀,无法离开入世的鬼魂,怨鬼拥有明确的目的,怀着恶意,会伤害人类。
民间发生的许多危害事件都是由怨鬼引起的。
然而,它们在九泉徘徊的时间越久,其所拥有的鬼气就会逐渐减弱,鬼气越弱,怨念也会逐渐减弱,最终会失去理智,忘记一切,只留下情感。
它们既不知道自己是否活着,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死了,毫无目的在九泉游荡,此时它们被称为“杂鬼”,这便是另外一种鬼魂。
杂鬼不仅没有理智,而且往往拥有残缺的外形。因此,杂鬼很容易辨认,由于没有理智,自然也没有自我,行为就像野兽一样,与怨鬼不同,它们没有恶意,但却充满好奇心,经常会进行一些无聊的恶作剧。
最后一种便是像佩贤这样的灵鬼,与前两种不同,灵鬼是最罕见的,数量也极其稀少,灵鬼拥有清晰的理智,拥有与普通人一样的完整外形。
但灵鬼与怨鬼不同,它们已经忘记了作为人类时的记忆和对生前的留恋,拥有作为鬼魂的自我意识,是强大的鬼魂。
灵鬼是生前拥有强大鬼气的,死后留在人世的鬼魂。与杂鬼、怨鬼的区别在于,它们不是被迫留在了人间,而是“选择”留在了人间,它们三者之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没有影子。
那些经常与鬼魂打交道的傩者,在初次见到某人时,往往会习惯性地观察对方的脚底,因为杂鬼一眼就能认出来,但怨鬼和灵鬼有时很难与人类区分。
大多数傩者对鬼魂怀有深深的敌意,这是一种类似于创伤的经历。因为他们不幸的过去被鬼魂所困扰,留下了深深的伤疤,这就是为什么傩者们每次遇到鬼魂时,都会怒火中烧,试图将其消灭或封印的原因。
一些年长的傩者会变得更加沉稳,变得不那么冲动,但年轻的傩者大多会厌恶鬼魂,并怀有敌意。
然而,尹泰熙是例外。
尹泰熙似乎并不在意人类和鬼魂之间的区别,从这个角度来看,尹泰熙的确是个异类,他身为驱鬼部的首席,却与灵鬼佩贤关系密切,这确实很讽刺,虽然他们是在成为傩者之前结识的,但尹泰熙成为傩者之后,也一直用同样的态度对待佩贤。
尹泰熙与鬼魂来往的事实,石部长和其他傩者并不知情。
“那孩子的魂在哪里?”
因此,利用鬼魂进行的此次行动,是只有尹泰熙才能做到,也只有尹泰熙才敢做的事情。
从金成勋身体里出来的佩贤递给了尹泰熙一个从儿童病房里偷来的毛绒兔,孩子的魂魄就在里面,这个玩偶陪伴着这个几岁大的孩子度过了短暂的人生,他们之间有着深厚的感情,这种东西完全可以作为容纳魂魄的容器。
“我会把魂魄送回原来的地方,你休息吧。”
尹泰熙一边说着,一边把玩着那只沾满灰尘的玩偶。
主京建设错误地触碰了神石,导致孩子被盗走了魂魄,事件就此结束。当然,盗走魂魄的不是愤怒的神灵,而是佩贤,尹泰熙指使灵鬼佩贤做出了这件事,因此,罪魁祸首是尹泰熙,解决者也是尹泰熙。
毕竟,这件事是由首席亲自解决的,傩礼厅不会有丝毫怀疑。
佩贤用手指梳理着长发,开口说道:“石部长没说什么吧?”
尹泰熙微微一笑。
“说了很多,为了找一个新部下休息两个月,这太荒唐了,还说会亲自给我找一个部下。”
“所以你说了什么?”
尹泰熙将一只手插进裤袋,喃喃自语道:“你知道的,我喜欢珍贵的东西,稀有的东西。”
“是的。”
“而且,必须是从未被他人触碰过的。”
那些经过漫长岁月才成为傩者的人,都对傩礼厅充满了忠诚,他们的忠诚心如天高,他们作为傩者的骄傲自豪,不言而喻,石部长将要带来的新部下,也必然如此。
“我对那种平庸的部下毫无兴趣。”
“那么,您想要什么样的部下?”
“一个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会毫不犹豫地跟随我的人。”
尹泰熙慢慢地抚摸着手中的玩偶。
“即使是火海,也义无反顾。”
少年如同尸体般静静躺着。
闭眼,睁眼,看到的都是一样,深沉而厚重的黑暗,时间仿佛静止了,少年想要永远沉溺在这黑暗之中,他并不讨厌这种孤独而寂静的时刻,他反而希望它永远不要结束。
“叽叽喳喳……”
少年毫无反应地躺着,眉头紧锁,刺耳的鸟叫声穿透黑暗,钻进他的耳朵。少年闭紧双眼,试图无视鸟叫声,但鸟儿似乎在嘲笑他,更加肆无忌惮地鸣叫起来。
“他妈的。”
最终忍无可忍的少年猛然坐起身。
“喂!美山!”少年喊了一声,远处随即传来一阵“哒哒哒”的奔跑声,紧接着房门被猛地推开。原本漆黑一片的房间瞬间被点亮,一个孩子的身影显现出来。孩子满脸笑容地对坐在床上的少年恭敬地行礼。
“大人,您咳嗽了吗?”
“把外面那些该死的鸟赶走。”
少年烦躁地撩起半长的头发,柔顺的发丝顺着修长的脖颈滑落。他那张一眼看去就颇为俊美的脸庞,此刻却满是怒气。
“你不是跟它们是朋友吗?赶紧过去让它们闭嘴,告诉它们别闹了,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少年语气不善地补充了一句。
“什么?可,可是……要是它们被吓跑了,永远都不来了怎么办?它们是很乖的鸟呀……昨天还给我送了野山莓呢……”
美山满脸委屈地低声嘀咕。
“那就让它们晚上叫吧!为什么每天早上都要在我窗边聒噪?”
美山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脸上满是踌躇。
“早上鸟叫很正常。”
这时,门外传来另一个声音。男人的及时出现让原本不知所措的美山顿时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正珠大人!”
正珠笑着揉了揉美山的脑袋。
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正珠,从外表上看就非常高档,他一只胳膊上挎着一个看起来很高级的购物袋。
他大步走进房间,毫不犹豫地拉开了厚厚的遮光窗帘,宽大的窗户让灿烂的阳光倾泻而入,少年不耐烦地皱着眉头遮住了眼睛。
“在我还好说话时把窗帘关上。”
“你什么时候好说话了?整天就只会骂人,对吧,美山?”
正珠对少年的话嗤之以鼻,他的笑容颇具魅力,但少年却觉得他很讨厌。
正珠总是带着一股迷人的气息,虽然是清晨,但他显然已经精心打扮过了,穿着得体,发型也梳理得一丝不苟,看起来还化了妆。
“别怪无辜的小鸟了,快起床。”
少年不为所动,皱着眉头看着正珠,他原本微微上扬的眼角,此刻变得更加锐利。
“你来干什么?”
“我怕你一直赖床,所以就来了,快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
正珠没有回答,而是从络膊上挎着的购物袋里拿出一件上衣,这是他一个月前交给裁缝做的衣服,出身富裕的正珠不喜欢成衣,只穿价格昂贵的定制服装,少年总是嘲笑他乱花钱。
“你忘了?”
正珠将熨烫得平整的上衣轻轻地扔向少年,少年猝不及防地接住了衣服,上衣左胸前绣着“金在谦”三个字,那是少年的名字。
“你答应过要上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