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坐着的是大壮，这小子前两天还跟他说了，大姐在家里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临近结婚，家里有什么好事好东西就先紧着她…
良久，他忍着肉疼，道：“就三百九吧，也算随大流了。”
洛寒和顾成还在大壮旁边的座位上，两人看了那小子一眼，心思各异。
“那好，阿晟和小洛两个人还没去买首饰，不如等他下次回来？”顾远东这是按顾成的要求说的。
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这小子一向有主意，听他的错不了。
“他们俩商量就行。”
“那这婚期？”
终于到了正题，洛建民的目光投向老太太，等着她开口。
洛寒和顾成则是看向洛建兵，后者转头看看他二人，还没等他开口，老太太已经道：“还是等明年吧，明年的这个时候，天气不冷，大家也不忙，热热闹闹高兴一场。”
洛寒唇角依然向上，眼神却已经变冷。
她看着老太太，如果不是有外人在，她已经开口怼人了。
明年？还这时候？洛建兵都觉得离谱，他不禁道：“娘，知道您舍不得孩子，可是小顾明年都25了，咱们家也不好让这孩子太耽误啊！”
顾家所有人：就是！
这地儿洛建民没有开口的资格，可周明香不这么觉得，她笑着开口：“大哥，小顾多大不是你该想的，你也该看看阿寒啊！”
男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顾家大伯母也笑眯眯道：“大妹子，结亲结亲，结了就是亲，阿寒来我家啊，我是一定能做一个合格的长辈的！”
什么意思？说她不合格？
周明香刚想发飙，桌子下的手却被身旁人握住，她含怒的目光一滞，想起顾家那个副县长，心头火气渐渐消退。
这种时候，本来不该顾成说话，可他却不想装规矩了，道：“十二月，堂叔应该会很忙。”
顾远全看顾成：早就知道你不单纯！
孰料，竟是他爷爷点头：“是啊，年前年后都忙，小轿车未必能腾出手来。”
爷爷都上了，顾远全也道：“如果非要年前年后，恐怕行不通。”
洛建兵看看女儿，看看老太太，问顾成：“你这趟出门，几月回来？”
“十一月底。”
“那你回去托人挑几个好日子吧，年前年后也不要紧，主要是你也不小了。”
在场的顾家人只剩顾远全爷孙俩和顾远东夫妻，大家都是人精，长眼的都能看出洛建兵的贪婪，只不过没人拆穿罢了。
洛寒的婚事最早是她娘提起的，那个时候顾成因为村里人的索取烦不胜烦。
只要去相亲，必然一身破烂，开口就是没彩礼没房子没田地，轻则说自己天煞孤星，重则说对方嫁不出去。
但是那次他从洛家回来，老三家的就病了一场，阿晟没脸见婶子，只是托人又去说合，女方那边听到来意，连门都没让进。
阿晟嘴上不说，转头拿着钱就去了大伯家，让他帮忙张罗着盖房子。只是房子刚盖起来，女方那边就定亲了。
老三家的又是大病一场，阿晟听说之后就走了，那之后再没回来。
洛家丫头退亲这事儿，还是红英闹大的，这事儿一出她就给阿晟打了电话，这才算挽回了这桩亲事。
如今尘埃落定，大家都很高兴，定下了结婚的事，胡向东把顾成喊来，让他送洛家人回家。
洛建民已经让周明香带着两个儿子回去了，他的自行车还在村里，所以他跟大家一起上了拖拉机。
顾家众人看着看着顾成开拖拉机走了，也上了顾远全的小轿车。
“阿晟这婚事折腾得不轻啊，我看着今天这宴席，我一个月的工资都下不来。”
顾远东喝了不少酒，阖眼坐在后座，“管那个干什么，阿晟都不在乎，用得着咱们在乎？”
老爷子坐在副驾驶，他一坐车就晕，脑袋靠在半开的窗户上，“他不缺钱，能快点娶个媳妇回来，你二哥才能放心。”
“您别老提我二哥，他好好的，娶媳妇不是早晚的事嘛！”人都去了，一遍一遍的提，嫌你自己活得长啊！
老爷子头都没回，唾沫乱喷：“你懂个屁！反正阿晟结婚，你必须给我找两辆车！”
“行行行，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一定找！”
顾远东道：“还有主婚人，到时候就让二爷您上台讲话，行不行？”
老爷子抬手摆了摆，“让远全来吧，我这身子骨儿，冬天不敢下炕。”
顾远东也这么觉得，但是毕竟是家里最大的长辈，这话总是要说的。
顾远全没拒绝，又问起家里几个当兵的后辈，“如果没希望升，就回来结婚，找个工作。”
“有希望的话，也得考虑娶媳妇，现在军事少了，发展多了，还是要多想想自己的路。”
顾远东道：“谁管得了啊，个个一心报国，你也是从那过来的，红英说这次忠伟能上一阶，回头她就去随军。”
“忠伟不用考虑，这孩子又稳又能干，我很看好他的！”说罢又提起洛寒，“那孩子我瞧着很有素质，三嫂跟三哥，结婚得十多年了吧？”
大嫂邓翠华开口道：“十四年了，那孩子好像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没长歪，今天阿晟身上那件呢大衣还是她给买的。”
顾远全咂舌，那衣服可不便宜呢！
“那这孩子不错，看着没长歪，她那弟弟也不错，斯斯文文的，瞧着也不贪财。”
“谁知道呢！”顾远东对洛建兵的教育抱有一定的质疑。
“要我说啊，这两个孩子结婚以后，还是少在村里住，阿晟跟你三哥家挨着，难免不会撞见。”
*
顾成送了洛家人回家，把拖拉机上的烟酒搬进屋里，洛建兵心里正疼着呢！
五百六啊！怎么就脑袋一抽选了个三百九呢！两者差了一半呢！
苗村长夫妻没有多留，同顾红英一起回家了。媒人去了苗叔公家，让他写几个年前的好日子。
洛寒和顾成去了她房间。
洛建兵心里猫抓似的，在老太太屋里唉声叹气，也顾不上他们两个。
洛建民也坐在老太太屋里，看着老大身上那件灰色呢子衣出神。
洛寒在房间里找毛线，顾成坐在坐柜上看着她。
等洛寒把几团大小不一的毛线拿出来，他才道：“脱了衣服让我看看。”
洛寒睁大眼看他，眼里有质疑有诧异，最终汇成一句：“想挨抽了吧你？”
我爹我叔就在隔壁屋里呢！
“…”顾成轻咳一声，“不是，我是说，我看看你那件毛衣。”
洛寒这才敢动，她抬手贴了贴红着的脸，呼出口气，小声咕哝，“吓我一跳！”
而后放好忙线，拉开棉服拉链，让他看，“怎么了？你要送人毛衣吗？”
毛衣很贴身。
顾成的眼睛不自觉落在她她挺翘的弧度上。目光向下，又是纤巧的腰身。他摸摸鼻子，大略看了一下衣领和袖子，“看完了。”
洛寒见他耳朵红起来，忙羞得套上外衣，声音都低了一些，“怎么了？”
“阿寒，这衣服是你自己想的花样，织出来的？”
洛寒歪头：“什么花样？这毛衣就是普通的平针，没有别的针法，不过我会的花样挺多的。”
“那毛衣领呢？”
她笑了一下，“这有什么稀奇的，线还剩下一小团，领子织高一点挽下来暖和。”
“这就是稀奇。”顾成起身坐到她身边，道：“羊城有一种机器，叫毛线编织机，厂家用毛线编织出布料，之后裁剪或缝合，很快，比人力快几千倍。”
洛寒怔住，“我，我也没打算织一辈子毛衣。”
顾成忍不住笑了一下，他拍拍她的头：“他们做的快，但是花样很少，因为机器不比人工，只是快。所以，他们需要花样。”
他目光落在洛寒脖领上，“这个领子就很好，你如果还有其他的想法，可以说出来，最好画下来，我去跟他们交涉，如果用你的花样，他们也会给设计费。”
洛寒张着嘴，她想不明白，只是动动脑子，变换一点花样的事儿，就能换钱？
“就跟鞋样一样？画出来还给钱？”
“前提是要亮眼，把你小时候那些破旧的衣服带去，人家肯定是不要的。”他说罢，鼓励道：“但是你这衣服颜色搭配很好，很亮眼。”
洛寒迟疑了一会，“我有些都是混色做的，机器会不会…”
“机器有很多线的，你尽管画，不行的话，大不了就是驳回来，我相信你一定能行。”他道：“如果有录用的，一张图纸最少也要一千多的。”
洛寒觉得自己的心灵受到了很大的撞击。
她一直以为，挣钱是靠双手，卖劳力。或者靠熬眼睛。可是顾成告诉她，外面不是这样的，只是一点稀松平常的特长，就能赚她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你，你的钱也是这么赚的吗？”她结结巴巴的问。
顾成笑了一下，“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现在还不行，在危险抵达之前，要保护好她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