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到源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不太真实。

他打开林听羽的资料卡，反反复复看了三遍，确认对方的公会是他以前建的[小家园]没错。

接着他又打开对方的公会信息看了三遍，会长的介绍里，还是他以前那个“凡事先问问自己配不配”的乱码账号，这也没错。

可他扪心自问，当年自己就是个如假包换的网瘾少年，每天不是在打本，就是在打本的路上，绝对没有惹过什么风流债。

看到林听羽说得信誓旦旦，秦到源忍不住打开私聊频道，刚打出一句“我怎么不知道他是你CP”，手指倏然一顿，又垂了下去。

那个账号他都三年没上过了，如果林听羽说的是真的，那就只有一种合理的解释——他暗恋F。

整整两年了，好不容易才从单向好友变成双向好友，眼看着关系就要缓和了，这会儿告诉他自己就是F，那不是上赶着被拉黑吗？

而且，林听羽对F的真实姓名和样貌一无所知，仅仅因为才华和人格魅力就喜欢上了自己，还日复一日地等了自己三年，怎么想都应该给他一点补偿吧？也不知道这一块点金石够不够。

秦到源一字一字删掉聊天框里的话，打开微信，向场外求援。

他找到娄青，以经典句式开头：[我有个朋友……]

娄青是他的大学室友，是那种平时不温不火瞧着挺普通，一到关键时候就运气爆棚的欧皇。

当年计院只有30个保研本校的名额，以娄青的成绩原本是排不上号的。结果大四寒假，他们班有个同学买彩票中了五百万，直接放弃保研，拿着启动金创业去了。

这个名额顺位下来，正巧被娄青捡漏，于是他就舒舒服服地，继续跟着自家导师吃香喝辣了。

娄学长现在日子过得潇洒自在，号称C大万事通，纯情男大学生的心思，问他准没错。

娄青难得见到好兄弟吞吞吐吐的，很快回复道：[你怎么了？]

秦到源挑着重点把事情说了。

娄青眉头紧缩，看着微信消息沉默了半晌，十分怀疑自己曾经的天才室友，是不是已经被码农生活腐蚀了脑子，变成了年老后会被人骗去买保健品的那种人。

[娄青]：你的意思是，有个女生喜欢你，但你不知情，所以你就想给她花钱？你听听这合理吗？

秦到源心想这哪里不合理了？人家为你花费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难道就应该白费吗？

他觉得娄青的逻辑思维才是病入膏肓，但看着对方发来的“你听听”三个字，他又觉得怪动听的。

[秦到源]：有什么不合理的？还有，他不是女生。

娄青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句“不是女生”是什么意思。他忽然觉得老了买保健品对秦到源来说还是太遥远了，这人现在就有极大的被电诈风险啊！

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个钱与其让骗子来赚，还不如便宜自己。

[娄青]：哥，早说您是这性取向啊？实不相瞒，我暗恋你十年了，借我十万花花呗？

[秦到源]：滚。

娄青嘴里一句正经建议都没有，倒是兴致勃勃地八卦了半天，秦到源正想给他丢进小黑屋，游戏里突然响起“叮”的一声。

[私聊]林海听雨：我把钱转给你吧，按现在的金价可以么？

秦到源想了想，答应了：[行，那加个微信吧。]

秦到源的微信号就是手机号，林听羽先给通讯录存了联系人，然后才去微信界面添加好友。

对方秒通过。

林听羽二话不说，立刻给他转过去四万块钱，可是等了五分钟，却没见到他收款。

林听羽疑惑地切回游戏，两个路人老板已经退组了，而呆哥的一天才刚刚开始，早就抛弃他们去打别的本了。汪海洋原本也想去，可还没进本就惊闻噩耗——环境化学课的汇报真的提前了，于是他只好含泪下线润色PPT。

队伍里只剩下秦到源一个人，林听羽挪了一下鼠标，看到他这会儿所在的地图是黄金海岸，猜想他应该是在做日常任务。

“秦到源。”林听羽开麦叫他，“你微信收下钱。”

沉默两秒后，秦到源的麦克风亮起：“其实你可以不给我。”

林听羽：“？”

“不是说好了么？”秦到源有理有据，“你来我们团打竞速赛，我送你不锈钢脸盆。”

林听羽想起早上他那句站街拉客的话，表情有些复杂：“你家脸盆值四万块？金的啊？”

“嗯。”秦到源接着说，“或者你这么想，两年前你给了我二十万金币，现在我连本带利还给你。”

两年前借了两百，现在还四万，高利贷听了都要流泪。

林听羽不是傻子，听得出来他话里话外求和的意思，以后都在一个团打本了，见面的时候还多着，一直僵持着也不是事，他想了想，松口了：“那好吧。”

秦到源笑了声。

林听羽把钱收回来，转头点开了另一个人的对话框。

[林听羽]：王律师，能麻烦您帮忙拟一份版权转让合同么？

去年暑假，林听羽闲着没事就回家考驾照，休息的时候写过一首曲子，名字叫《孤岛玫瑰》。原本只是自娱自乐的产物，没想到随手发到网上却走红了，一夜之间成了某短视频平台的热门BGM。

这首曲子音律简单纯粹，氛围浪漫又梦幻，和Ash Online的结婚圣地光明教堂特别般配。

游戏里并没有结婚系统，所谓的婚礼就是玩家喊上亲朋好友，再请人拍段视频留作纪念。

《孤岛玫瑰》出现后，许多人就用这首曲子作为婚礼VLOG的指定BGM，这游戏的视频热度高，平台便定期找林听羽购买版权。

直到现在，他每个月还能收到好几千块钱的版权费。

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秦到源不想要他的钱，那他就把这首曲子的版权转给对方。

晚上十一点，王律师依然奋战在工作第一线，很快就发来了回复，热情地表示没有问题。

但是最近的案子多，排期很满，加钱可以插队，688两周出，998一周出，老板要考虑一下吗？

可惜老板的回答体贴又无情：[不着急，你慢慢来。]

[王律师]：T-T

退出心碎王律师的对话框，林听羽抬起头，就看到秦到源做完了日常，正站在他旁边挂机。

想起那黄金铸造的洗脸盆，林听羽仍觉得好笑，随口问道：“团长女装照也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秦到源半点犹豫都没有，“你看微信。”

林听羽愣了下，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找到了，该不会是专门建了个相册吧？口味还挺独特。

他拿起手机，正准备看看呆哥本人有多倾国倾城，能把秦到源迷成这样，却见到一条新的消息——

[好友“秦到源”邀请您加入群聊“二次元拯救世界”。]

“这个女装团长……还是你们团共享的啊？”林听羽感觉自己好像误入了什么奇怪的领域，但好奇心被勾起来就有点收不住，他俊脸微红，手指点开群链接。

[“林海听雨”加入群聊。]

[Daisuki]：小林来了，欢迎欢迎啊！/玫瑰/玫瑰

“他头像就是。”秦到源说。

林听羽怀着敬畏的心情，打开呆哥的名片，放大他的头像，就见到一个肤白貌美的女人倚着兽皮垫子，一双长腿掩在红色纱裙下，姿态慵懒妩媚，眼神睥睨众生。

[林海听雨]：……

林听羽无语：“这不就是他游戏角色的截图吗？”

[Daisuki]：头像是我，想聊了吗？/害羞/害羞

林听羽不想聊，并且觉得不能只有自己受到精神创伤。

正好汪海洋的PPT弄完了，于是他立刻把汪海洋也拉进了群，美其名曰：给你看团长女装照，妥妥的大美女。

汪海洋精神一振：“哪儿呢？”

林听羽学着秦到源刚才的语气，忽悠道：“他的头像。”

汪海洋依言点开呆哥的头像，只见到一片绿油油的水塘，一丛丛荷叶似的小圆饼漂浮在水面。

[大海全是水]：不是，说好的团长女装福利呢？怎么我进群就没了？这什么玩意啊？

[Daisuki]：你的亲戚。

[大海全是水]：？

不管汪海洋再怎么问，呆哥都不回复了。他莫名其妙，保存图片打开百度，想看看这长得像绿帽子的东西，到底和他有什么关系。

两分钟后，百度识图得出结果，两个大字跃然屏幕——

莼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