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雨将天空洗成一块澄澈明净的蓝玻璃，海鸥扑棱着翅膀掠过海面，飞向远方。
夜幕降临，许是因为白天下了场大雨，将天空都冲洗干净了，繁星布满了天空，好看极了。
篝火晚会很热闹，一群人围在篝火边喝酒玩纸牌游戏，谢礼峙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于是主动加入了烤肉行列。
烤串在烤网上滋滋作响，烧红的火炭时不时蹦出火星。
“戚宴哥，请问你有没有谈恋爱？”
那边的戚宴似乎是游戏输了，被人抓着玩真心话大冒险。
他脑袋上贴了几张纸条，手里还掐着牌，闻言下意识的看了眼谢礼峙，正好谢礼峙也在看这边，似乎跟几人一样，在等着他的回答。
戚宴被盯得有些心里发虚，但围着篝火玩游戏的人都在起哄，他知道那个人是替其他女生问的，这种时候他说有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顶着谢礼峙直勾勾的眼神他实在撒不出谎。
“没有。”
那群人起哄得更大声了，得寸进尺问：“那喜欢的人呢？喜欢的人有没有？”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戚宴道，“洗牌洗牌，重新玩。”
他将牌拢成一团，逃避掉了这个问题，随后他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消失了，僵直的身躯放松下来。
好在戚宴这局运气好，赢了，没有让他们逮到重新提问的机会。
他松了口气，回头去看谢礼峙，可谢礼峙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烧烤架前只有一个陌生的男生。
他四处看了看，并没有看见谢礼峙的身影。
哪儿了？
……
在听见那声没有之后，谢礼峙拿着调料瓶的手顿了顿，随后垂下了眸子。
在熠熠火光下他的神情晦暗不清，看起带了几分失落。
旁边一起烤肉的男生伸出的手悬在半空，迟迟不见有调料放进自己手中，转头就看谢礼峙垂着头一动不动。
“怎么了？”
谢礼峙回过神，把调料递过去。
“没什么。”
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看见来电号码，谢礼峙蹙起了眉头，迟迟没有按下接听键。
那个男生也听见了铃声，以为是自己在这谢礼峙不好接电话，于是说：“没事你去接电话吧，这里我看着就行了。”
谢礼峙轻声道了句谢，不远处传来欢声笑语人群起哄的声音，谢礼峙看了一眼，抬步走远了。
等走到安静一点的地方，在电话自动挂断前，谢礼峙点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没有想到这通电话能打通，在接通时愣住了，没有讲话。
“有什么事？”
谢礼峙在电波里有些失真的声音响起，冰冷的声音钻进耳朵，那人才回过神来。
“今天不忙么？”那人温声道。
“还好，有事快说吧。”
谢礼峙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清影。
“还是出国的事。”那人并没有因为谢礼峙的冷淡而感到不悦，讲话时仍旧温声细语，“小峙，我还是希望你好好考虑出国这件事，这会比你留着国内的大学好得多。”
“秦叔，我跟您说过很多次了，我并没有考虑过出国的事，不会跟您出国的，我只想留在国内。”
秦伯霁长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出国深造这件事，是你爸爸……一开始就计划好的，我真的希望你不要用自己的未来开玩笑。”
说到谢宵昀，谢礼峙不说话了。
当初秦伯霁找上来的时候，戚宴正在失联状态，那人堵在他的学校门口，说是谢宵昀的好友，谢礼峙没信，直到他拿出跟谢宵昀的合照和亲笔信，谢礼峙这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他的父亲，不止有戚之贺这一个好朋友，而且在出事之前，还委托过秦伯霁照顾自己。
“我这些年在国外稳定你父亲留下来的产业。”咖啡厅里，秦伯霁将热咖啡推到谢礼峙面前，“没顾得上来找你。”
浓厚醇香的咖啡香气随着蒸腾的雾气飘上来，谢礼峙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是自己平常爱喝的那种。
“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给你随便点了。”秦伯霁脸上带着笑，岁月的流逝给他脸上带上了细纹，却并没有让他看起来苍老，而是多了几分和蔼。
“你爸爸最爱喝这个，当年上学的时候，其他什么他都不喝，就只喝这种，你妈妈为了他，还专门去学了呢。”讲到往事，他的神情带上了几分怀念，“一开始不是奶加多了，就是糖加多了，这些残次品，一半进了你爸爸肚子里，还有一半就进了我肚子里，后来就做的像样了，你爸爸这个小气鬼，就再也没给我喝过。”
说着说着，他轻笑一声。
桌面上摆着他跟谢宵昀的合照，抚摸着照片上的断口，父亲年轻的脸映在谢礼峙眼睛里，他的语气柔和了一点，没有像刚见面时那样，像个带刺的冰棱，“照片的另一边呢。”
秦伯霁的视线落在照片上，沉默了一会儿，接着笑道：“你爸醋性大，把你妈妈那办剪了下来，你去他房间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那一半。”
找不到了。谢礼峙收回目光，谢宵昀和宋唯清出事之后，他们的房间早就被那些佣人翻了个底朝天，什么都不剩了。
见他不说话，秦伯霁也没有多问，喝了口咖啡，继续道：“这些年集团的局势不乐观，你爸走后，那些人蠢蠢欲动，我就没顾得上来接你。”
“刚开始我本来是想带你一起走的，但是看见你在戚家过得还不错，就作罢了，我在国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别提照顾你了，希望你别怪我。”
谢礼峙摇了摇头。
他没什么好怪他的，留在戚家，在戚宴身边他甘之如饴，如果当初秦伯霁要带自己走，他也是不会愿意的。
他还得多谢秦伯霁当初没有来带他走，毕竟那时候他才四五岁，并没有正面对抗一个成年人的力量，戚之贺到底还是谢宵昀的口头委托，没有秦伯霁手上那封谢宵昀的亲笔书信有信服力。
“我这次回来，是想带你出国。”终于，他说出了他的真实目的。
“我不会跟您走的。”
他那时候的答案，跟现在的一模一样，不管秦伯霁说多少次，他都不可能跟秦伯霁走的。
海浪拍打岸边，谢礼峙站在海崖上，猎猎海风鼓动着他的衣服。
“我知道你是为了戚家那小子想留在羊城。”秦伯霁道，“但是小峙，你出国了也不会有什么不同的，只是换个地方读书而已，你现在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但是你不能为了别的人葬送自己的未来，你父亲的产业，你迟早要接手的。”
“秦叔，我很爱他，我不会离开他的，我自己的人生，我想自己做主。”
听到谢礼峙这么回答，秦伯霁虽然无奈，但是没有选择再劝，他的性格跟谢宵昀一模一样，强硬起不了作用，只能日复一日软磨硬泡，直到他自己想明白。
“你再考虑一下，我等你电话。”
谢礼峙没再拒绝，应了声好就挂了电话。
他在崖边站了会儿，等身上的郁气被咸腥的海风吹散，他才转身往回走。
哪知一回头，就看见了站在沙滩上的戚宴。
他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抬头看着谢礼峙，见他转过身来，冲他露出一个笑容，“怎么一个人跑来这里了，也不跟我说，还以为你真让巫师抓走了。”
“哥哥……”谢礼峙看起来有些茫然，他不知道戚宴什么时候来的，听见了多少。
如果他质问他，他应该怎么回答？
会不会觉得自己在撒谎，是个没有信用的撒谎精，明明说了自己没有喜欢的人，却在电话里跟别人提了爱。
“傻愣愣站在那儿干嘛呢？”戚宴朝他伸出手，“赶快下来，上面风那么大，等会儿吹感冒了又要撒娇。”
“……”
谢礼峙一言不发，从崖上下来，小心翼翼的将手放在戚宴手心。
戚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也没有多问谢礼峙为什么跑那么远，也没有问谢礼峙跟谁打电话，只是低头看着谢礼峙的手，另一只手盖上来，两只手将他的手包了起来。
“冷冰冰的。”他嘟囔着。
温暖的温度从戚宴掌心源源不断传来，冷到失去知觉的手重新感受到温度。
谢礼峙被戚宴牵着往回走，看着戚宴毛茸茸的后脑勺，忍不住问：“哥哥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啊。”戚宴回答，“你站在悬崖上干什么呢？那么大的海风，把你吹下去了怎么办？”
谢礼峙松了口气，握着戚宴的手紧了紧，“就出来随便走走。”
“下次走记得叫我知道了么？”
“你在玩游戏。”
“游戏能有你重要么？”戚宴回头剜了他一眼，“犯什么傻？”
谢礼峙勾起嘴角，心情因为戚宴的一句话变得很好，“知道了。”
回到篝火旁，那群人见戚宴和谢礼峙回来了，招呼着两人过来玩游戏，戚宴应了声，回头询问谢礼峙，“想玩么？”
“有点饿了。”谢礼峙松开戚宴的手，“哥哥先去吧，我去吃点东西就来。”
戚宴点了点头，走过去找了个空位坐下，还专门把身边的位子留给谢礼峙。
谢礼峙走到烤肉架边拿过另一个人手里的肉，翻了个面，撒上孜然，羊肉的焦香味很快就散发出来。
戚宴手里拿着啤酒，因为他们的笑话露出笑容，他喝了口酒，回头看正在烤肉的谢礼峙，却正巧与看过来的谢礼峙四目相对。
微微海风扬起热闹的气氛，篝火燃烧发出哔剥声，在谢礼峙明亮的眼睛里，周围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他的脑海里就只剩下这双深邃的双眼。
戚宴心跳漏了一拍，像被他的眼神烫到了般迅速收回视线，若无其事的看着远处的篝火。
忽然，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戚宴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样，赶紧拿了出来。
[季准：新签的艺人出了点问题，你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