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景逸见她被击飞,表情有些意外,他走进几步,说道:“江姑娘这般反应,可要叫在下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话音刚落,箫景逸见她右肩处溢出鲜红的液体,说话的语气顿时柔和下来,他软下的语气里带有些许担心:“你受伤了?”
未等江如意开口回应,她便已失去意识晕厥倒地。
箫景逸见眼前的江如意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向前凑近一看,只见方才溢出的鲜红已变为青紫色。
见死不救不是他的行事风格,更何况当下他还要与江如意联手行事。
只见箫景逸将躺在冰堆上的江如意扶起,把她右肩处的衣物拉下。本想运气帮她排毒,却发现她右肩后一整片肤色却呈现为紫色,显然所中之毒已不适合再运气逼出。
思来想去,或用剑把肩膀处染了毒的肉剜出最为稳妥。
于是箫景逸将江如意平放在地面上,俯下身去观察一番,正要下剑时,江如意强撑着问:“你要干什么?”
江如意见他不像要取自己性命,大抵猜出了几分他的意图,说对他道:“扶我起来。”
箫景逸觉得她或有法子,于是配合着将她扶起。
见江如意转用手腕运气,他忙一把将她的手给握住,“你可知身上的毒已不适宜运气逼出?”
“单方运气自然不成,但你若能在我背后推一把,或可成。”江如意道。
箫景逸领会后,当即坐下运气。
祛毒效果如江如意所想,只是耗费精力撑至肩处之毒彻底逼出之时,江如意伸手指向冰泉,向箫景逸虚弱地低声说道:“劳烦公子,把我拖到那冰泉上去。”
说罢,两眼一翻,身体朝旁倒下。
搂着江如意腰部的箫景逸,全然没有心思关注她的腰到底有多细。
他只觉得帮忙将毒液清净后,江如意的身体开始发烫,原先或青或紫的部分逐渐变得通红,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至全身。
那通红仿佛是在烘烤她的身体,箫景逸心中暗道:如此之烫,难怪她要待在这冰洞中。
箫景逸倒是有几分懂得怜香惜玉,没有直接抓住江如意的手臂将她往冰泉的方向拽去,而是将她轻轻抱起,慢慢地放进那冰泉之中。
许是担心她会沉下去,多次尝试松手确认后,这才放心地将她留在泉中。
起身去将遗弃在地的无忧捡起,却发现方才所行之处凭空多了一件衣服。
他略感疑惑,朝江如意的方向看去,那果然是她原本捆在腰上护腰用的衣物。打开一看,里面竟还暗藏玄机:铺满了各式的银针和竹叶。
箫景逸见自己探到了别人的秘密,也不管江如意是否听见,只自顾说道:“在下无意冒犯,还请姑娘见谅。”
稍微等上片刻,他见江如意并无回应,于是将无忧剑捡起,欲一走了之,只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时。
但转念一想,自己还需请她帮忙寻找江若枫,如此,万一若江如意清醒之前遇到什么好歹,岂不甚是怨他?再者,自己一走了之,与江若枫那无耻之徒有何区别。
箫景逸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坐在一旁静静打坐,等候江如意醒来。但刚盘起双腿,冰泉中的江如意便发出一声闷哼。
箫景逸闻声望去,只见江如意右肩下的皮肤又开始呈现为青色。
他见状心中觉得疑惑。按理说,前后同时运气除她体内之毒,理应不该如此,可她为何有此异样?
难道是江如意太过虚弱,与他的内力不匹配?
实际上,是因为江如意自己此前曾运气逼毒,不知真相的箫景逸以为是自己将她体内之毒逼得如此之深。细想片刻,又觉得莫不是自己方才那一剑将她伤到才导致这样的结果,心中顿感愧疚。
见江如意意识迟迟未能恢复,箫景逸不再犹豫,直接跃入冰泉中,运起《凝神剑术》助她疗愈。
此法修炼之时,虽说是为与对手单独交手,但经他不断深入修炼,发现此法另有益处。
譬如,将此时身体已被重伤的江如意带入心境,或可助她缓解些许痛苦,同时还可帮她提气,尽快恢复伤势。
大约一个时辰后,江如意渐渐清醒过来。
尚未睁眼,她便察觉到背后有人,许是身在心境的缘故,江如意将身后之人的气息闻得异常清晰,顿觉熟悉,不自觉地唤了声:“箫景逸。”
“姑娘醒了?”
江如意睁眼,发现周围当初在翠雅阁时的心境所运之气相同,对身后的箫景逸说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如意欠您一份人情。”
箫景逸闻声睁眼,见自己右掌正贴在她光滑的右肩背下,忽然想起自己窥看过地上腰带一事,“举手之劳,江姑娘不必客气,人情也不必还。”
江如意却道:“若非公子出手相救,如意性命难保,就算不死,功力亦会大损。公子不必与我客气,但有所求,只管提便是。”
江如意说罢盘膝而坐,看似摒除杂念调息疗伤,心里却想着箫景逸救自己一命,该还的恩情得及时还清,这样日后查明他确为竹青派之敌,也好算账。
箫景逸见她无需自己再出手相助,正欲起身离开时,瞧见泉边的竹笛,于是向周围的寒水运气,让那竹笛流到自己手上。
这次他倒是瞧真切了此笛其中的端倪,发现被水晶包裹的竹笛内,印有一“逸”字,与此前他途经西丽赠予一小女孩的极为相似。
只是那支由他赠出去的笛子,没有用竹青派特有的水晶包裹着。
**
罗图二十四年(十八年前)。
未满四岁的江如意,被一名大人送上将奴隶载往西丽的船。
抵达西丽后,船上管事的觉得她不过小孩一个,没法帮忙干活,还得吃穿养着,划不来,于是将她随意丢弃在废墟里。
江如意离开那废墟后,遇见当地一对夫妇,他们瞧上她脖子上所挂的坠子,但苦于摘不下来,便一直将她养在身边,做她的爹娘,唤她“大娃”。
夫妇隔壁住着一位姥爷,膝下有两孩童,哥哥叫“阿孩”,妹妹叫“妹儿”,两人与她是要好的玩伴。
约莫三年过后,两人的姥爷离世,七岁的江如意想让自家爹娘收养二人。
未曾料到,爹娘应下没几日,便把妹儿交予别人抚养,称家中难以养活众人。
抚养妹儿那户人家给了她爹娘些许银钱,原本说是用来安葬姥爷,但后来爹娘却道是银钱太少,日后还得养着她和阿孩,遂棺材也不置办了,只随意将姥爷扔到乱葬岗去,在家中上炷香便了事。
后来,还是她和阿孩一起葬的姥爷。
又过几日,爹娘想着反正日子过得艰难,便又将阿孩也送给他人抚养。
她自然是不乐意的,见阿孩也不想跟她分别,于是便趁那中间人来领走阿孩时与之奋力抗争。
结果非但没能阻止阿孩被送走,反被人揪着头发,随后往她脸上扇巴掌。
只是这巴掌还未落到她脸上,一小男孩便出手相救。
那人正是箫景逸。
只是几个大人哪里会怕一个小男孩?他们都寻思着将箫景逸一并带回去,以换个好价钱。
但箫景逸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二人光是看着便不难瞧出武艺高强,他们见到有人要对箫景逸下手,直接把对方几个的手给打折了。
几名中间人苦苦求饶,假意保证不再欺凌江如意,才换得箫景逸让二人放过他们。
可待箫景逸等人离去后,他们却将满腔怨恨转移至江如意身上,将她打晕扔到无回荒漠去。
无回荒漠在西丽的最西边,传说那是一处有去无回的地方。
箫景逸等人歇脚过后正要启程,忽见一对夫妇在四处寻人。
那妇人面色焦急,只听她朝大街上喊道:“咱家大娃不见了!谁瞧见咱家大娃呀!”
喊罢,又哀声说道:“这孩子舍不得隔壁姥爷家的阿孩,竟自己去追那领养的中间人,这几个时辰过去,人却还未回来,这可如何是好?”
跟在箫景逸身后的男人见状,站出路旁冷笑道:“既是这般爱子为何要将人送与旁人抚养?”
那妇人眼神里闪过一丝心虚,她看了眼身旁的丈夫后,没底气地说道“还不是因为不忍心让阿孩跟在身边吃苦,这才替他寻个好去处。哎,你们可曾瞧见我家大娃?我一时没注意,被她套出那中间人就在这附近,怎么她这也不见人影呢?”
箫景逸听罢,心中一紧,想起那妇人口中所言之人是江如意,顿时觉得不对劲,跟身边的女人说了句要去寻人,便独自抄着小道跑去此前救下江如意的地方。
然而,原先那处地方,早已不见江如意的踪影。
幸而地上留下不少脚印,经一路打探,终寻到江如意最后失踪的地方。
彼时天色阴沉,乌云低垂,密布如盖,仿佛触手可及。
箫景逸望着眼前的一片荒凉之地,绿植稀少,黄沙遍布。许是暴雨将至,狂风已起,踏入沙地的足迹早已被抹去。
他此行是随二人到北华去,途径西丽并不知无回荒漠在当地人眼中有多么可怕,只一心想找到江如意,毅然踏入荒漠深处。
或许是那中间人心生畏惧,未敢将人丢弃得太远,箫景逸没走多久,便瞧见远处的沙丘下隐约有一人影,走近细看,果然是江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