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涧长着一双狭而细的眼睛，那眼角微微下垂，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气质温顺。

秦挈三人行个礼，姜涧示意他们坐下。

“小儿姜泫，年纪已有九岁，内子疼他，便由着性子在外面多闹腾了几年。虽然他身份特殊，砚清先生照着平常的方法叫他便可，不可由着他的性子。”

这是表示对秦挈的尊重，又不卑不亢地挑明学生身为皇族后裔，其教导与平常的官宦子弟不同，让秦挈重视的意思。

秦挈俯身：“我观大人雍容闲雅，想必贵公子必不是那等顽劣的孩子。我先前想，如今且先教他学古文，重在一个‘礼’字，不知大人意下？”

“持重当有礼，先生有心了。”姜涧举起梅花鱼纹烤陶杯，挑在指尖，转了一圈，眉头细细拧起，像在观察杯壁的纹样。

李帘见此，忙招手示意侍立一旁的侍女，那侍女单膝跪地，伸出一只手掌递到姜涧身旁，姜涧也不看她，只把手中那只茶杯扔到侍女手中。侍女拿着杯子退下，过了一会，又端着一杯新沏的热茶回来。

姜涧也不闲着，在侍女倒茶的间隙，拉着江河，把他都生辰八字、父母家人、年龄表字，全问了个遍。

江河觉得此人不像是养尊处优的京官，活像个满口“相遇即是有缘”的算命先生，恐怕再无人制止他的问话，连自己几岁停止尿床这种旧事都或许可能会被他盘问出来。

临别前，姜涧告诉江河，他觉得自己与江河甚是有缘，有空便请他来府上坐谈。

秦挈和秦夫人将随身行李拿去了姜府为他们准备的小院落，秦夫人嘱咐秦挈路上为她带些京城的小吃、当季的花朵儿回来，便送走秦挈和江河。

二人去往的，正是秦挈在扬州便总爱去的那家小歌楼。秦挈为江河找的下处，便是他开歌楼的旧友家。

这位小歌楼老板洪梅州雪涛先生，当日与秦挈是同窗的同学，他与秦挈同一年考试，名列二甲，然而几十年寒窗，他早已厌倦了与书墨为伴的日子，前一刻金榜题名万人祝贺，下一刻他便回老家开起了歌楼做生意。虽然没什么经验，但凭借过人的头脑与远见卓识，他的歌楼逐渐越做越大，如今在九州各地皆有分店，他并未娶妻生子，只在各地的店中穿巡，专心做生意，广交好友，简直把前二十年忙着研读书本而少说的话全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