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还是平静的，所有人都安静的没说话，静谧奢华的山洞里，只听到萧雪低声抽泣。

色鬼不懂阵法，刚要笑她无知，下一秒，恐怖的力量就在他身体里爆发，同时引爆通天山整座山脉。

这一年多来，死去的默城之人，一部分献给山神，一部分变成那些山匪的灵力，最后剩下的，都投入了阵法中。

近在咫尺的默城，一把火烧掉后萧条的清明派——抢夺法宝钱财的人们在这里歇下，沉浸在睡梦中的人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炸淹没。

默城的人第二次从睡梦里清醒，这一次，还是因为清明派。

爆炸波及到大半个默城，今夜，默城注定灯火通明。

色鬼被炸掉半个魂魄，苟延残存，因为阴阳颠倒阵有一半是用色鬼的灵力写的，所以他受到的伤害会很重，虞闲颜绮她们都没什么事。

主要还是虞闲在爆炸最后一刻铸起法阵，挡掉大部分伤害。

梁慧诗奄奄一息，躺在萧雪怀里咳血。

她一年前在阴阳颠倒阵的阵眼中滴入自己的血，为的就是有一天可以以阴阳阵爆炸的威力和山神谈判，阴阳阵爆炸本来没有那么大威力，不过这一年来，山匪杀了太多人，梁慧诗偷偷积攒的力量足以让阵法爆炸炸伤一个元婴巅峰。

终究还是等到这一刻。

她必须为自己的自作聪明买单。

在死亡的前一刻，她费力睁眼看向萧雪，喘气都费劲。

萧雪紧紧抱着她，想看她却又不敢看，只能无力颤抖抱着她破碎的身体。

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一年前他们还没去通天山的时候，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实际上也只用了一年他们就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呢？梁慧诗意识模糊，悲哀的想。

那个时候她和萧雪都还是门内翘楚，天之骄子，如果没有通天山，她会和萧雪成婚吧。

从一开始就是萧雪不同意和山匪合作，最后为了她妥协，也是他陪着她一起杀人，在掌门的戒鞭下一同跪到天明，是他执着的想要成婚，想永结同心……

他们去往通天山的路上，她因为思考入神，步履匆匆，没有等萧雪，是萧雪主动追上她，牵住她的手，害羞又大胆：“师妹，你等等我。”

师妹，等等我。

梁慧诗一直在往前走，从来没有等过萧雪，她生来比这个清明派大师兄聪慧，很多事都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修为比不过萧雪。

萧雪一直都在追赶她的脚步，哪怕不知道她的计划和打算也想结为道侣，为她分担。

傻子。

最后夫妻做不成，我也救不成，还杀了我父亲，最后成为死敌好让我一辈子忘不掉你吗？

梁慧诗艰难抬手去碰萧雪的脸，虚弱呢喃几个字。

萧雪一直弯着腰，听得清清楚楚。

她说，那你怎么不和我一起死呢？

在怔愣中，梁慧诗已经用尽自己全部力气，拿起刀，狠狠插进萧雪心脏。

你杀了我父亲，现在，你就和我一起死吧。

这拼尽全力的最后一击，燃尽梁慧诗最后的生命，闭上眼的前一秒，她看见萧雪眼里的惊讶和释然，没有厌恨。

梁慧诗死了，萧雪固执抱着她冷掉的尸体，不愿松手。他自己也快死了，或许这就是报应。

萧雪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软下来，但他没有悲痛，只是整个人贴在梁慧诗身上，轻轻笑了一下，像如愿以偿。

不成夫妻，便做死敌。

只要我们是彼此的唯一就好。

那年通天山下，他第一次勇敢直白的表明自己的心意，轻声唤她，等等我。

他还记得，少女白嫩如雪的脸上升起的红霞，眼睛亮的可以装下整个世界，粉裙少女回眸，莞尔，回握住他冰冷的手，狡黠拉进他们两个人的距离。

少女温热的唇贴上来的时候，像蝴蝶吻在桃花上，轻的萧雪以为是一场梦。

梁慧诗离开的时候他还是呆呆的，目光停滞，手不自觉摸上唇瓣，直到梁慧诗调笑玩味的声音响起：

“师兄，快走啦，做完这个任务，我们回去就成婚吧！”

两人相拥赴死，不失为一场好结局。

颜绮瞥了一眼就淡淡收回目光，看向前方。

色鬼强行突破失败，境界大跌，阴阳颠倒阵炸掉他近一半的魂魄，颜绮的得运还在维持，虞闲的阵法符咒加剧压制，色鬼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

他从爆炸的废墟里爬出来，魂魄已经快淡的看不见了，他一出山就被这群人围杀，实在费解：“你们到底是谁？我们什么仇什么怨？”

颜绮不着步履，白皙秀美的脚踩在地上缓步前进走到色鬼面前，重剑指着色鬼的心脏，问：“或是我来问你，是谁抽了你的记忆把你练做鬼奴？”

色鬼被指着要害，不自觉恐惧的抖动身体，生死关头，他不会说谎，颜绮看到他眼底的迷茫，了然。

看来这鬼已经被洗掉了记忆，估计就记得自己是个山神了。

颜绮手持重剑，剑尖轻挑，滑到脖子处，又问：“那么，你呆在默城通天山的目的是什么？”

色鬼猛然挺直身板，这个他知道，他才要张嘴，双眼一睁，灰飞烟灭。

残余的灵力爆炸，虞闲眼疾手快，几步到颜绮身边，徒手立起防御阵法。

待硝烟尽散，已经没有什么色鬼了。

作为鬼奴，他被人捏碎了鬼核。

有人在看着这里！

颜绮眸光一凝，灵识扩散，要去找那个人，扫视破败不堪的通天山，却是一无所获。

“啧。”颜绮不甘，之前张九是这样，现在色鬼也是这样，究竟有什么人在做局？

“里面还有阵法的气息。”虞闲解开何安的禁制，往山洞更深处走。

何安跑上来，担忧关切道：“大师兄你消耗那么多灵力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颜绮越过虞闲就走，讥诮：“切，就消耗那么点灵力就不行了？那你们还是回你们的仙山再练个几年再出来吧。”

何安眼皮子突突跳，三两步上去就要和颜绮干架，“你个魔女，你觉得自己好到哪里去？”

虞闲无奈把师弟拉回来放到后面，道：“有一点熟悉的气息，先去看看。”

“熟悉的气息？”何安疑惑，忍不住嘀咕，“这默城那么偏远，难不成还能有我们老熟人啊？”

说话间，三人已经进到山洞底部。

崎岖不平的墙面上，有一座散发着阴邪恶毒的阵法，虞闲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就是把色欲长老练成鬼奴的阵法。

随着色鬼的灰飞烟灭，阵法也在黯淡消散。

颜绮微微挑眉：“熟悉的气息就是这个？”眼里的嘲讽毫不掩饰。

何安再次炸毛：“你个魔女，不要污蔑我们名门正派！这种邪恶阵法，我们怎么可能熟悉！”

闻言颜绮抱臂，散漫疲懒的看向虞闲，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虞闲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没一会儿，就指了指阵法消散后的东西。

又是一道金灿灿的阵法，不是妖邪之气，是清风朗月的正道之气，阵法简单清晰，其中蕴含的力量却是强大如万钧。

它只是一个简单的封印阵，所以被炼化鬼奴的阵法挡住，可这个阵法又没有看上去的简单，毕竟就连练鬼奴的阵法都奈何不了它，只能掩盖，在上一个阵法消散后才显露出来。

封印阵一出现，何安就直愣愣惊呼一声：“是不尽剑意，是三师姐！”

虞闲伸手去触摸阵法，金色纹路不但没有抗拒，还亲切的把一道道锋芒毕露的剑意化为一阵阵温柔的风，亲吻上虞闲的手掌。

“是她。”

“有人把不尽剑意练就封印阵。”

虞闲肯定何安的想法。

颜绮诧异，抬着下巴，问：“世上练剑的人那么多，你们就知道这个剑意的主人是你们弥仙山的人？”

何安也伸手去碰阵法，得到的结果和虞闲一样，他一满意眯眼，得意：“我三师姐的剑，你是没见过。”

“你看。”虞闲一指阵法中心。

颜绮便抬眼去看，不用费力就看见，在凌乱肃杀的剑意中央，刻了一行笔锋锐利的字，犹如鬼走龙蛇。

那墙壁上悍然写着——天下第一剑客曲不尽到此一游。

字字句句狂妄倨傲。

何安笑：“这很三师姐了。”

颜绮脑海里构建出一个红衣舞剑的女子，嘴角勾着放荡不羁的笑，上扬眉尾，剑指敌人，“来战。”

这人倒是合她为胃口。

不知怎么，颜绮也想去碰那阵法，感受一番如此轻狂的女子会留下什么样的剑意。

何安很乐于看她作死，“这可是我们正道的阵法，你一个魔女不怕死把手伸进去，只会受到攻击。”

对此，虞闲不置一言，也不阻止颜绮，只是浅浅瞧着她微笑，好像什么都由着她。

颜绮并不怕，她也练剑，若是可以和剑意的主人对战一番，她的剑法也定有精进。

在何安期待的目光下，颜绮伸手进去。

一秒，两秒，三秒过去了，何安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就连虞闲平日温润浅笑的脸上都出现一丝诧异。

不尽剑意没有攻击颜绮，像对待虞闲何安那样，把杀意凌然的剑意化作春风，同样轻吻颜绮的手。

颜绮撩起眼皮，讥诮嘲讽：“正道阵法？”

何安：“……”

可恶，这是假的曲不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