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之后，难得出了一点太阳。
徐家庄背靠山脉，一眼望去，山脉在雨雾中延绵不尽。
“我还想问你，为什么那个不世域弟子可以在我不用灵力的情况下看出我的魔族身份。”
屋檐还在滴水，晶莹剔透的水珠断线落下，颜绮忍不住伸出手，去接这点点水珠。
虞闲知道颜绮在说华梦陨。
虞闲对于诸多仙门弟子的了解，只存在那些内门顶级弟子里，而华梦陨，刚好就是不世域域主的关门弟子，实力天赋都不可小觑。
“华梦陨体质特殊，天生灵体，但是却患有嗜睡症，她头上花钿一样的东西，是她梦里的眼睛，你可以直接理解为她的第三只眼。”
“她的第三只眼，在清醒时注入灵力可以看清一个人的身份修为还有灵力运转，在她沉睡，就会作为在梦中看透现实的眼，也是她拉人入梦的依据。”
虞闲说完自己知道的，转头，“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颜绮从储灵囊里掏出两把椅子，让虞闲陪自己坐下，她悠闲地托着下巴，翘腿，“唔，不世域事一个什么地方？”
“三上仙门之一，毗邻妖界，居于三千山，因为四面环山，傍水而居，是一个不世桃源之地，得名不世域，如果你要去那里的话，”虞闲认真想了想那里的环境，道，“多带点御寒的衣物。”
“三千山中最高的那座峰，常年覆雪，连带着不世域的天气都是四季下雪，这雪是从碎裂的神界所下，修士难以抵挡。”
颜绮“唔”了一声，觉得这地方有趣倒是可以一去，她又问：“那其他上仙门是哪几门？”
“沧阳宗和逍遥门。”虞闲言简意胲。
颜绮稍稍惊讶，“就李明子这实力，还是三上仙门长老？注水了吧。”
沉吟片刻，虞闲微微蹙眉，“这几年逍遥门确实没有什么比较出色的弟子，不过我那三师妹之前倒是逍遥门的。”
颜绮挑眉，想起在默城通天山上出剑落阵的红衣女子，“那个叫曲不尽的剑客？”
“嗯，”虞闲笑着望颜绮，“我三师妹本是逍遥门曲家人，不过并不受宠，之后被我师父在乱葬岗捡到，带回弥仙山修炼。”
“曲不尽，这是她的字吧，她名叫什么？”颜绮问。
虞闲却没有告诉她的打算，他道：“或许，你可以自己去问她。”
他看着颜绮漂亮的紫眸，诚恳，“你们应该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从某些方面来说，曲不尽和颜绮有一些相似之处。
曲不尽是他们几个师兄弟中下山最早的，这些年一直在仙界各处行侠仗义，也不知道最近在哪？
听他那么说，颜绮不免感到奇怪，眸子里涌出些许不解，她疑惑，干脆就问了：“为什么你们弥仙山的人会那么割裂？何安厌恶妖魔，你和曲不尽倒是可以和妖魔为伍。”
“每个人的经历不同，我们弥仙山共有7个弟子，全都是师父在几百年前的魔神出世后捡到的，渡忧全家为妖魔所害，厌恶妖魔理所应当，而我和三师妹都没怎么和妖魔解触，不认为所有妖魔都是坏的，有什么问题吗？”
“那弥仙山是一个什么地方？”阳光倾斜，打在颜绮半张妩媚的脸上，照的她的凤眸发亮。
虞闲轻笑，“其实你最想问的，还是我师门吧。”
颜绮兜兜转转那么多话，最想知道的，还是弥仙山。
仙门百家对弥仙山趋之若鹜，都说那是神界陨落后神界的最后一片净土，灵气浓厚，法宝众多，魔宫那边最是讨厌弥仙山，作为仙门之首的地方，弟子不多，但是个个天赋灵力其高，不好对付。
若是没有虞闲，颜绮迟早也会去弥仙山看看的，不过现下一个弥仙山弟子就在身侧，直接问更加方便。
“所以那是什么样的地方？”
对此，虞闲眸中晦暗不明，只道：“只是一个很稀松平常的地方。”
弥仙山就只是一处山界，四季如春，所以在弥仙山用剑的弟子中，剑意多多少少都沾了点“春风化雨”的意味，他的剑意尤甚。
它不和不世域一样冰雪常年不化，也不和沧阳宗一样地杰人灵，灵气远没有传闻中那么浓厚，没有了“连接神界的最后一处净土”这个称号，其实和普通的山没有什么区别。
虞闲天生神骨佛禅，就算没有靖世仙君，他的修炼迟早也会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正是因为这样，虞闲才会对李明子说“一个身份，很重要吗？”这种话。
颜绮不屑“切”一声，整个人懒倒在椅子上，“你不愿说就罢了，谁还稀罕上了。”
鼎鼎有名的弥仙山稀松平常？颜绮才步相信这人的鬼话。
虞闲顿了一下，不知如何安抚生气的人，尤其还是锦衣玉食的魔教少主。
他思量须臾，瞄着颜绮，“不如和你讲讲我们弥仙山几个弟子的事？”
弥仙山七个弟子，各有各的神通，就好比虞闲是阵符双修，执一神兵逐春，天下无双。
颜绮还真对这个感兴趣，她微微扬起下巴，示意虞闲说下去。
虞闲半阖眸，悠悠道：“我们七个人，都是由师父一人所教，弥仙山上寻常草木难生，也没有鸟兽靠近，弥仙山的百年里，一直都只有我们八个人。”
“二师弟修佛道，师父说教不了他什么，便让他去弥仙山下的一个青山寺修炼，偶尔会回来弥仙山和我们同住。”
“三师妹你见过，修的是至臻剑道，我这位三师妹，天生剑骨，弥仙山旁有一荒山，三师妹在荒山上跪剑百年，得了神兵风止后不久就下山历练了。”
“四师妹是师父故友之子，修医道，穿针引线间可保百人无虞，不过她也很讨厌妖魔，你要是遇见她，小心她会给你下毒。”
“五师弟你也交过手，正气十足，和他三师姐一样修剑道，他天赋不及曲不尽，但还不错。”
“六师弟的话，有点暴躁，修鬼道，和小师弟一起留守弥仙山，没有师父的命令不能下山。”
“小师弟呢，天性纯良，修的是万里无一的苍生道。”
说到最后，虞闲又忍不住去看颜绮的神色，只见束着高马尾，红装劲服的女子瞳孔中微微惊讶，“苍生道？”
苍生道修行艰难，条件苛刻，只因为一世只能有一个苍生道，苍生道之下，无论是剑道无情道还是佛道鬼道，都只是众生道的一种，众生之上，方为苍生。
苍生道修炼，要上一个苍生道已为天下而死，而修苍生道，就要从未修炼过其他道，从始至终，都只能是苍生道。
苍生道义，为天下亡。
颜绮垂下眸子，没有人比她更懂苍生道了。
“嗯，”虞闲淡着声应她，半晌，又开口，“我记得，上一个修苍生道的，是你母亲。”
颜绮并不意外虞闲会知道这件事，她半依在椅上，笑容冷冽，“大师兄，这么重要的事你都敢和我说啊？”
妖魔的人，最讨厌的，就是修苍生道的修士，因为苍生道注定为天下死，那么就是阻止他们吞并仙界人间的最大一根刺。
“是你的话，无妨。”虞闲平静的望着她，颜绮居然从这毫无波澜的紫眸中，看出了点信任。
颜绮：“……”
颜绮表情奇怪，一直都不能理解为什么虞闲会那么信任她。
“啧，你对别人也这样？”颜绮问。
虞闲偏头，疑惑地歪了下头，“哪样？”
“把你弥仙山的事对一个魔族全盘托出。”
虞闲淡然一笑，并不放在心上，“这些事仙门里的人要是有心都可以打听到，我说的也不是什么很隐秘的事。”
“一直都是你问我，我都没问过你什么。”虞闲道。
天色渐晚，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聊了将近一天，夕阳余晖洒落到虞闲柔和的面庞上，更显得温润。
“行，你说。”颜绮懒懒支颔。
“魔教如何？”
“啧，”谈到这个颜绮就少了好脸色，她不知想起什么，有点幽怨，“一个没什么本事的老头管的地方，能有多好？”
她侧眸，难得有点认真，“你最好别去，虽然我们魔教主和，但不代表着就喜欢仙界修士，你这矜贵的弥仙山公子去那，准没有好果子吃。”
“而且魔界寸草不生，不见日月，灵气稀薄，去那也没什么好玩的，还一堆破事。”
不然这些年颜绮也不会一直就是闭关修炼，一出关就跑出魔界，颜淳拦都拦不住。
“好。”虞闲应答。
两个人又沉默了，他们用过晚膳就在院子里乘凉，颜绮好像偏爱摇椅，一躺到上面就不起来，虞闲很有闲心在树下煮茶。
这期间李明子又醒了一次，颜绮看都没看一眼，嫌他又要吵，一个掌风过去劈晕。
“欸，虞闲，”颜绮躺的四仰八叉，不顾形象，此时忽然出声去唤虞闲的名字，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响起，彷若流水砌过玉石。
“嗯。”虞闲未置一眼，凝神煮茶。
“你再说说其他仙门的事呗？”
颜绮问，虞闲就说。
修长白皙的手拿起茶壶开始斟茶，他缓声道：“三上仙门后就是三流九教，再往下就是一些小门小派，这些修仙门派分散在仙界各地，只有宗门大比的时候才会齐聚。”
“宗门大比百年一次，下一次宗门大比在三年后，不限身份，只要是修士都可以参加，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一试。”
虞闲给颜绮递去一盏茶。
“魔族也可以参加？”颜绮不懂品茶，接过茶就一饮而尽。
“可以，不过需要举荐。”虞闲失笑又给她倒茶，“你要去，我作为弥仙山弟子举荐你还是可以的。”
颜绮这次没喝虞闲递过来的茶，她坐起来，双手交叉撑住下巴，笑得妩媚风情，凤眸里是盈盈笑意，“虞闲公子，对我这般好，可是会让我误会的。”
虞闲对她的勾引视若无睹，眉目寡淡，嘴角扯着一丝笑意，“随你。”
颜绮见他这般模样，觉得没意思，便又重新躺回去，手托住脑袋仰头看天空。
虞闲瞧着她笑，“你这般悠闲，可是对徐家庄的事有什么眉目了？”
颜绮哼着不知哪儿听来的小曲，道：“差不多吧，有点想法，也是不久想到的，不过还需要确定一下。”
“好。”虞闲只答一个字，却足以让人安心。
好像无论颜绮有什么胆大包天的想法，他都会在她身后支持她一般。
颜绮忍不住侧眸去看这个平静无波澜的男人，他面上永远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笑起来会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暖意。
被注视久了，虞闲也回视她，“怎么了？”
颜绮回神，勾着唇调笑，语调没半分正经，“在想，如何才能和公子，春风一度。”
虞闲：“……”这个事好像有点过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