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拂影凝神细观,此人与小画师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气质完全不同。
眼前男子一双丹凤眼锐利深邃不恶而严,紧抿的唇展现一种干练果断的气质,其身形挺拔,如松如柏,屹立不倒,力道内敛,宛若古剑藏锋,虽未出鞘,却已隐隐透出锐不可当之势。
花拂影满意的不得了,留他下来,与小画师一同伺奉她。
嬴政手里天问出鞘,粉碎她的痴心妄想,将其一剑穿心,花拂影惨叫着化作一缕红烟飘散。
洞府里碍事的妖被除得干净,也有聪明点晓得找地方躲起来。
嬴政懒得管,扛着扶苏往外面走。
白影默默跟在他后面,冷不防一声痛呼。
嬴政顿步回头看,她正揉着手背,一只黑蛾落在她裙边。
嬴政警觉,手指弹出一记白光击在附近的石壁上,一石激起千层浪,那些石壁的表面突然动了起来。
白影目光一瞟,惊住了。
哪里是石壁会动,分明是一只只飞蛾在振动翅膀。
它们覆在上面,密密麻麻,因为与石壁颜色相近,不仔细瞧,完全看不出有何异样。
“陛下小心这些幺蛾子!”
黑压压的蛾群如乌云盖顶,将三人笼罩在一片灰暗之中,它们振翅高飞,发出阵阵令人不寒而栗的扑棱声,就像是从深渊传来的呼唤。
白影施法,嬴政动作却快她一步,抬掌间蛾群成为齑粉。
厉害了大秦的陛下!白影做出一个“六”的手势。
“走吧!”
嬴政父子没回三十六重天而是直接去了梅山。
梅山第一次迎来大人物,众妖齐齐跪拜,帝王之威,无人敢直视,无妖敢靠近。
嬴政目光扫着地上的一众小妖,问:“你们谁会厨艺,要顶好的饭菜。”
“陛下,小妖略懂厨艺。”蛛儿回答。
扶苏首次不顾君子之仪炫完午膳,一再对厨娘的热情款待表示感谢,尔后想去拜见自己父皇,他还没走几步,一封书信飞出房间落在他脚前,断了他想继续前进的想法。
嬴政亲自写信一封,让蛛儿带着信和扶苏去玉泉山金霞洞找玉鼎真人,信的内容简单明了,让玉鼎真人收扶苏为徒。
他醒后仔细了解过天庭的情况,九重天那些神仙谁虚伪,谁正直仗义,谁胆小怕事,谁护犊子他心里有数。
玉鼎能教出杨戬这样的弟子,那么教出的扶苏自然也不会差。
他对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
嬴政安排好了扶苏,安心留在梅山。
白影没想过嬴政会看得起梅山,纡尊降贵在这歇脚,再加上他指名点姓留她一人近身伺候。她压力山大,决定去翻史书了解这位皇帝,也好对症下药,哦不,投其所好。
屁股刚坐热,外面的嬴政就在喊她。
“白影,你出来。”
她硬着头皮出屋,这出去一看,天塌了。
秦朝某皇帝端坐如山,他面前堆积的书籍正熊熊燃烧,右侧还有一小堆书待焚。
橙红的火光里,纸页缓缓曲卷,上面的墨字成了灰蝶青烟。
白影隔的远远地,扎心地看着火堆里即将殆尽的收藏物。
她的小说,她的画本,她的快乐源泉,没了,全没了。
她想自挂东南枝,却分不清东南。
“学无止境,指的可不是这些乱人心神之物。”
“您又没看,怎么知道这些留不得?” 她小声嘀咕。
嬴政隔着火堆遥遥看她一眼,“你以为当年焚书之令,是朕盲目随意而为?朕所焚毁的典籍皆是朕亲自过目。正因每一册都读过,才知道哪些书是益是弊,该留,不该留。”
“譬如《诗经》既要吟诵百姓的哀苦,又将要贵族的生活展现在哀苦的百姓面前,让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痛苦、愤恨,充满不切实际的幻想。这不是唆使百姓谋反,是什么?”
白影没听进去,哭丧着脸道:“陛下来梅山,是梅山的荣幸,陛下烧这书,是它们的霉运。不怪陛下烧得好,只怪小的没藏好。”
她那只被飞蛾咬了的左手开始不受控制抖动。
嬴政拿着一册画本猛然起身,向白影大步走去,走路时衣袍带起的风,令人嗅到愤怒的气息。
他拿起画本,风吹过几张书页,向白影展现出里面的内容,“你平时就看这些污秽不堪的俗物?嗯?”
白影一把夺过嬴政手里的画本,丢进火里。
倒是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嬴政对她改了点态度。
白影却一张老脸怼上来,一个劲朝他痴笑。
不是花痴的痴,而是痴呆的痴。
嬴政自然晓得她不是受了自己焚书的刺激,索性背着双手看戏。
表演大抵很精彩,不看白不看。
白影不顾形象,围着嬴政手脚并用跳起绕政舞。
敢情是将他看成一根柱子?
某皇帝想到某件事。
接下来,白影脱掉鞋赤脚转起圈圈、墨发裙摆在空中划着一圈圈弧度,没有美感,只有喜感。
更夸张的来了,她曲项向天歌,学鹅叫,学蛙跳,跟猫埋屎一样用手刨坑。
嬴政的坏心情一扫而光,捡起一根树枝,在她眼底晃了晃,往空中一抛,她脚底跟按了弹簧似的,一跃老高,接住树枝。
“石头剪子布,石头剪子布。”她左手和右手猜拳。
嬴政还在猜想她下个节目表演什么,然,白影忽地昏迷。
她没栽在地上,而是倒进嬴政的怀里,他横抱着她,垂眸瞧那置于腹间的手背上的两点黑色。
痴梦蛾毒,见火发作,先痴再梦,全凭自己的意识清醒。
嬴政将她抱回屋,放在床上,自己坐在旁边,手抚着她的右脸,眼神是少见的柔和。
“留给你的口诀,想你是不愿学的,那便算了,咸阳宫的种种,你我之间有一人记得就好。”
他陷入无尽的往事, “有这么个人,为了颗长生不老药,耗尽毕身修为还搭上一条命。她的生前不过两个要求,第一个朕已兑现,至于第二个,之前时间紧的很,朕有所犹豫,但现在不同,朕时间足矣。所以,朕来了。”
所以,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