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落失眠一夜，好不容易睡着，醒来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付清灼在早上的时候给她发了消息。

【付清灼：我们谈谈吧。】

付清灼早上九点发的消息，距离现在已经四个小时了。

他会不会以为她生气了？

苏落马上回复。

【苏落：我刚睡醒，30分钟后去找你。】

付清灼很快回复了。

【付清灼：OK】

五个小时前。

病房里，杨小开将打印好的资料分好类，简单装订后放到病床的移动桌上。

付清灼坐在床头，身后靠着几个柔软的大枕头，刚打印好的A4纸带着温热，厚厚一沓，付清灼不紧不慢地翻看着。

“这些是目前工作的一些内容，包括前期酒店的构思和目前的进度。”

“这些是过去三年我所能找到的你的经历资料。”

“这些是你的女朋友，苏落。”

昨天杨小开跟付清灼视频之后，已经发给了付清灼一些东西，在飞机上的时候，他还在整理，落地时，刚好全部整理完毕。

头部传来熟悉的眩晕感，付清灼后仰靠在枕头上，轻按住自己的太阳穴。

她叫苏落，出生于青岛，今年22岁。

得益于之前整理过的资料，这次杨小开整理得很快。

付清灼昨天已经看过了苏落的资料，可是他仍旧觉得陌生。

“你觉得我爱她吗？”付清灼问。

这是一个简单但难回答的问题。

杨小开说：“我不能下结论，我只能陈述一下我看到的事情。”

“据说苏落喜欢牵牛花，于是你购买了种子，从零开始种花，准备在开花后送给她。很不幸，第一批牵牛花全部死掉了，我回来之前，第二批牵牛花已经发芽了，我已经将花托给了你擅长养花的朋友贝老师，预计会在两到三个月左右开花。”

“原本的计划里，你会在1月上旬回到上海，在你的安排下，我已经提前订好了外滩的一家餐厅，订好了要用的花束和礼物，你说你要给她一场正式的表白仪式。”

杨小开拿出一份资料。

“这是之前你让我找的出租房资料，位置是莫斯科列宾美院附近，位置安全、交通方便，位于她的意向学校列宾美院附近，因为大理的项目工期很长，你让我提前准备好你在莫斯科办公的工作安排。”

……

付清灼听得有点发愣。

杨小开又递过来一个平板，是一组苏落的模特照。

“这是摄影师早上发给我的样片，成图还没修好，之前你觉得她适合做模特，于是向Zoe借了一批衣服，空运到中国，以别人的名义让苏落拍摄，你原本打算自己审核后发给Zoe，这样如果苏落想来欧洲发展，可以提前做一些铺垫。”

付清灼翻着照片，努力拼凑着自己的爱情故事。

夜店偶遇，他应该是认出了她是当初在栈桥救下的小苏落，然后——一见钟情？

他从不相信一见钟情。

但是为什么在那个夜色浓厚的视频里，他会那样吻她？

他是清醒的，理智的。可是他在吻她。

付清灼关上平板，靠在床头，闭上眼睛。

手机里和苏落的聊天记录昨晚他已经看完了。

他会叫她Baby，在她失眠的时候唱她听不懂的法语歌哄她睡觉，在她的要求下给她发自己健身的照片。

苏落的话则从来没有固定模式。

——今天有没有想我？

——付清灼，说你喜欢我。

——我好想你。

——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你爱我吗？

——抱抱

——DaddyDaddyDaddyDaddyDaddy

——晚安，记得想我。

他的备忘录里，有很多关于她的小事。

不喜欢吃生海鲜。

讨厌蠕动的虫子。

不太能吃辣。

脚有扭伤，不能长时间剧烈活动。

……

杨小开还带来了付清灼的笔记本电脑，里面有更多关于工作的细节。

工作的东西暂时放在一边，付清灼点开了一个名叫“苏落工作截图”的文件夹。

在看到缩略图，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时，付清灼按鼠标的手已经按下。

一张硕大的肌肉裸男照片，男人被绳子捆绑着躺在地毯上，黑色高跟鞋踩在他腿心，女人的丝袜上沾着半透明的液体，傲然的挺拔被高跟鞋踩倒在腹部。

“啪！”

付清灼关笔记本的声音吓了杨小开一跳。

“怎么了？”

付清灼喉头发紧，他略有些僵地说：“没什么。”

确定这是“工作截图”？

付清灼疑惑，不解，反思。

苏落聊天时会叫他“Daddy”，难道……这是他们之间的小癖好？

付清灼有点不好了。

他究竟忘记了什么？

“把纸质资料收掉吧，我晚点看，今天没有其他安排了，辛苦你连夜赶过来，你可以先回去休息了。”付清灼说。

杨小开把资料装进行李箱，拉着出去了。

付清灼深吸一口气，再次打开电脑。

截图无一例外，都是类似的play。

付清灼观看，震撼，沉默。

关掉屏幕后，那些露骨的画面依旧挥之不去。

付清灼还是无法想象，难以接受。

他想象不出自己一丝|不|挂，被捆住腿脚，双腿无法并拢的样子。

付清灼双手捂住脸。

“Jesus……”

（“天……”）

苏落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请进。”

苏落推门进去，发现付清灼坐在窗边的会客沙发里，他换掉了病号服，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和黑色西裤，一整个严肃的样子。

付清灼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有些唬人，但苏落却一点没觉得害怕。

无他，付清灼身材太好了，修身高领毛衣被他穿得非常禁欲，长腿放松地搭着，放在腿上的手骨骼分明，手指修长好看。

仔细看，头发也打理过，胡子刮得很干净，英俊又帅气，像极了文艺电影里坐在窗边的忧郁男主角。

苏落轻轻“啧”了一声。

要不是他失忆了，苏落分分钟把他亲倒在沙发上。

苏落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把鬓边的头发顺到耳后。

“谈什么？”

丝毫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没有了昨天的陌生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非常奇怪的氛围。

付清灼说：“你是我的女朋友。”

苏落点头，从善如流：“嗯。”

付清灼咽了口唾液，说：“我失忆了，最近三年发生的事情都忘记了，我不记得你了。”

苏落盯着他继续点头：“嗯。”

苏落的淡定让付清灼有点不确定了，他问：“你不难过吗？”

苏落看着他不说话，付清灼不禁微微后倾。

苏落眼里带着笑，像发现了他什么秘密似的。

他穿得有什么不对吗？还是脸上有什么东西？

付清灼被苏落看得心里发毛，问：“你看什么？”

28-3=25，苏落看着这个“年轻”了三岁的付清灼，品出些不一样来。

现在的付清灼更清冷一些，但也更有少年气一些。

怎么办，她还是一样喜欢。

“你为什么不穿病号服了？”苏落问。

从坐下，付清灼就仿佛化身十万个为什么，也该她问了。

付清灼完全没想到苏落会这样问。

衣服是布鲁斯昨天送过来的，熨烫得很平整，穿上会很有型。

“既然是谈话，还是要穿得正式一点。”付清灼干巴巴地说，感觉主动权又被苏落握过去了。

狡辩。

正式可以穿衬衫，显身形又勾人的高领毛衣很难说不是故意的。

怎么办，好帅啊。

苏落一点定力都没有。

之所以这么淡定，是因为苏落在酒店遇到了杨小开。

“Vinn忘记我了，他会不会不喜欢我了？”苏落有点担心。

“我觉得，他需要一点时间。”

“什么意思？”

“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你是他女朋友。”

半颗定心丸。

那就是，并不讨厌。

走在医院里，连消毒水的味道都变得好闻了不少。

“我昨天确实很焦虑，也很恐慌，难过肯定也是有的。”苏落决定实话实说。

付清灼总感觉，苏落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坏主意。

此时，她又用那种眼神盯着他，身体轻轻左右晃着，让他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单词。

——Daddy.

所以……所以，付清灼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

“所以，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呢？”苏落主动问出口，“关于我们之间的关系。”

在一起，或者分开。

“我希望暂时，维持现状。”付清灼说。

现状？什么现状？苏落问：“你的意思是，目前保持距离的状态？”

不能牵手，不能接吻，不能做|爱。

柏拉图啊。

“那我想亲你了怎么办？”苏落问。

付清灼眨眨眼，有点被问住了。

这种少见的呆愣感显得他有点可爱。

苏落嘴角勾起，心里的小鹿蹦蹦跶跶。

“现在不行。”付清灼说。

“那什么时候行？”苏落问。

付清灼也不知道。

“那你想亲我了怎么办？”

“呃……”

“你可以不用提前告诉我。”

苏落步步紧逼之下，付清灼脸上终于出现了被称为窘迫的神情，苏落终于忍不住笑了。

付清灼皱了皱眉，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掉进了苏落的自证陷阱里。

他沉了一口气，正了神色说：“你要知道，现在你在我面前相当于一个认识一天的陌生人。”

又严肃起来了，苏落撇撇嘴。

“不给亲就不给亲嘛，这么凶干什么。”

苏落不开心的小表情愉悦到了付清灼，他咳嗽一声，掩饰微微上扬的唇角。

“所以，我希望我们维持现状，我需要一些时间来了解，我们是否合适。”

合适合适，合适死了。

苏落的思绪乱飞，视线丢到窗外。

路上有两个人走近，大概是许久未见，一靠近就行了贴面礼。

付清灼说的，苏落一个字都不想听。

“那我们能贴面礼吗？”苏落突然问。

这可是法国传统。

付清灼顿了一下，苏落好整以暇，一身正气地说：“只是出于礼貌哦。”

“……可以。”

苏落忽然起身，扶着中间的小茶几探身过来。

付清灼犹豫了一下，也倾过身子。

几乎没有给付清灼思考的时间，以至于他没有去想谈话中途的贴面礼是多么突兀。

苏落很快地在付清灼两颊轻贴了一下，然后直起身。

“那今天的聊天就先到这里，我先回去了。”

说完，苏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房门关上，付清灼用手指捂住嘴巴。

唇角为什么有点难压。

“砰！”

房门又被打开，苏落喊道：“明天见！”

“……”

苏落也没等他回答，又关上了门。

付清灼叹了口气。

半晌后，又无奈失笑。

自语道：“……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