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刚跪在地上,仰头看着乔婉兮,此刻他觉得自己就如同地里的泥土,而乔婉兮是那皎皎明月,他想抓住她。
明月笼罩大地,为何不能笼罩他这滩污泥?
吴刚痴迷地望着乔婉兮,道:“原来你叫乔婉兮,真美的名字。”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吴刚嘴里念着。
乔婉兮定定望着他道:“邂逅相遇,适我愿兮。吴刚,我和你是怎样相遇的?是我自愿的吗?
若非你们村行拐卖之事,我还在当我的大小姐,你以为在那三年里不逼迫我,就是尊重我?就会让我对你感恩戴德?我不是没有脑子的人,正是你、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们村所有人让我的命运变得惨淡,所以你还有什么脸面来我面前?”
吴刚嘴唇轻动想说些什么,最终抖落出一句话:“你走了,那我呢?我的家、朋友、村子,一切都没了,都没了啊。”
说完双手抱头,趴在地上痛哭起来,他此时很后悔,他不知道后悔什么,后悔没有早点醒悟自己做的是错的,还是后悔亲手覆灭村子,或许两者都有。
“本不该存在的东西,没了才是正确的。我不欲杀你,但是你们整个吴村的人都是罪人,不能因为杀人犯帮助官差破案,他就不是杀人犯了。”乔婉兮说得很冷静。
接着他吩咐官差将吴刚押送回金鹿城,并叮嘱严加看管。
乔婉兮心想,整个吴村的人就活着受罪吧,干最脏最乱的活,但是没有一点报酬,就是人形牲畜,以后的每一天都痛苦却又清醒地活着吧。
阿周摇摇头,吴刚这人不能说是个完全的坏人。有句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但前提是你得活着。
吴村的冤魂消散了,但是诅咒可没消散。并且冤魂一消,诅咒也将全面爆发,所以他们全都活不长。
阿周听完了乔婉兮的心里话,由衷地佩服她。惊叹并赞叹于她强大坚定的意志力。
一般情况下来说,长期遭受施暴的受害者会对加害者产生情感依赖,这在现代被称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但乔婉兮在与外界封闭的三年中,她一直清楚地知道是谁害的她,不向加害者低头。
后来的一路大家都很沉默,阿周在心里微微叹气,希望乔姑娘能找到新的生活方向,重头开始吧。
阿周驱马到前面去,林绻也跟上了他。
阿周的胜负心一下子强了起来,他下巴微抬,对着林绻说:“咱俩比比,看谁跑得快。”
说完也不管林绻答没答应,鞭子一甩策马往前奔去。
林绻被他傲娇的样子逗的心里发痒,见状也策马上前,不过他一直跟在阿周的后面。
林绻在阿周身后细细描摹他的一姿一态,阿周的后脑勺右侧有一个小小的发旋,那一块的头发老是梳不整齐,林绻一眼就能看到有几根头发在发旋处立着,想起阿周的邻居说过这叫犟种呆毛。
林绻想到这就笑了起来,“犟种呆毛”这个词特别适合阿周,他就是认定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时阿周一回头,就看见林绻在那笑,他“喂”了一声,狐疑地看着林绻说:“你是不是在偷偷笑我,笑得这么猥琐。”
林绻大喊冤枉:“周周,我哪有。还有我长得玉树临风、俊美无边,哪里能和猥琐连接起来?”
阿周“哼哼”两声,说:“我看你是人面兽心。”
说完骑马跑了,还不忘嘲笑林绻:“林小狗,你不行哎,都追不上我。”
林绻一听这话,男人怎么能被说不行,就算是老婆也不行!
“你等着,我让你看看我到底行不行!”
二人骑马跑了很久,阿周很久都没有这么畅快过了,此刻他和林绻二人躺在路边的草地上,他是真的很开心,自己的人生已经大变样了。
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大社畜,现在的他有朋友、有目标,更重要的是他有了一个可以永远陪伴自己的亲人,阿周转头看向林绻。
银白的发,弯而翘的睫毛,立挺的鼻子,林绻身上的每一处都能彰显出女娲一定是精心捏造他的。
他希望是永远,这个人永远可以陪他。
阿周把头转回来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刻的宁静。慢慢他睡了过去,他不知道的是他睡着之后,旁边本应熟睡的人,睁开了眼睛,琥珀色的眼睛里哪里有一点睡意。
林绻侧身看着身边熟睡的人,这是他这一生都要去保护,去爱的人。
若是阿周能醒来,他就会发现林绻此刻的眼神有多温柔多热烈,但是他是克制的。
喜欢是放纵,爱却是在每一次冲动时的妥协。
到玉泉城不远处时,就看到一队人马在城门口候着,莫云华说:“刚找到表妹时,我就派人去给父亲传信,现下父亲母亲他们应该就在城门口等候表妹归来。”
乔婉兮听了这话,犹豫道:“表哥,这是否过于隆重了,我本想安安静静的回家。”
莫云华猜想表妹是害怕如此大张旗鼓反落下口舌,他安慰表妹:“你是咱们莫乔两家的大小姐,你回家,必定风光至极。”
莫云华继续诚恳地说:“婉兮,在所有人心里,你都是最美好的,你值得。”
到城门口,乔婉兮下了马车后,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这群亲人,就被一个老太太抱在怀里。
老太太哭得悲切,嘴里喊着她的名字:“小豌豆,我的小豌豆啊,祖母终于见到你了。”
乔婉兮有些恍惚,“小豌豆”这个名字她已经多久没有听到了,垂下头去看这个比自己要矮小的多得女人,这是她的祖母啊。
因为父亲双亲皆亡,小时候乔婉兮又经常生病,母亲照顾她常常不得章法,因此她很小就被送来祖母家,本来她应该叫外祖母,可是老人对她太好了,她不想加这个外字,显得她们生分的不行。
这一叫就叫到了八岁,她在祖母家中生活了五年,期间她与家中的哥哥姐姐,舅舅舅母相处地都很融洽。
所以回家之后,她也常来祖母家居住。
三年未见,她记得祖母曾经精神矍铄,可是现在鬓发苍白,老态龙钟。
她抬眼望去,只觉得面前的每个人虽然都很开心,但是也压制不住身体的疲倦和沧桑。
所以她怎能不恨刽子手毁了她们一家,她已经足够仁慈了。
乔婉兮抱住祖母,在老人耳边轻声说:
“祖母,我回来了!”
老人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抚摸乔婉兮的脸庞,声音发颤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接着乔婉兮的大舅舅也就是莫逍说:“母亲,我们带婉兮回家吧。”
“好好好”,老太太连说三个好字,将乔婉兮带到自己的马车里。
一路上老人拉着乔婉兮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有她小时候的事,也梦到她的事,乔婉兮随着老人的话也说了很多小时候的趣事。
一老一少之间尽是温情。
晚间莫家人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宴会为乔婉兮接风洗尘,其中莫逍特别感谢了阿周和林绻。
“要不是两位道长热心相助,我们不知道还要找到什么时候去,您两位真是救了我们莫乔两家啊。”
城主说得感人肺腑,恭敬地敬了阿周和林绻一杯酒。
阿周酒品不行,不欲喝酒,但是在这个场景拒绝莫肖感觉怪伤人的。林绻感受到了阿周的不好意思,便喝了一杯,说:“不客气,这都是我辈修仙之人该做的。”
阿周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绻儿以前对这些应酬都是爱答不理的,今天竟然帮他挡酒,有进步啊,随后阿周向林绻投去一个够意思的眼神。
这一夜阿周和林绻打坐修行,第二天早晨二人准时出了房门,今日他们便要启程去丰岚国都城。
吃过早饭后,莫家人依依不舍地将乔婉兮送到城门口。他们也想多留婉兮几天,但是在京城,还有两个最爱她的人在等待她的归来。
这一次有阿周他们跟随,莫逍就比较放心,但是他还是派了大儿子莫云华和二儿子莫詹外加乔装打扮的一百护卫。
他们一行人匆匆告别后,就踏上了去都城的路。
一路上紧赶慢赶走了快一个月,终于快到都城了。
阿周此时也知道了,金鹿城和玉泉城都在丰岚国边境之地,因为地处边缘,皇帝鞭长莫及,便将一些城池分封给有功之臣,让他们自治。
随着远离边境,阿周也发现了城池都是官员来治理,他们刚刚就抵达梅州,听说盛产梅花,是丰岚国梅花之乡。
那里的百姓,家家都会种花,但是他们的地界梅花长得最好。
所以当时在位的太祖皇帝曾云:“梅花之最,尽在定陵。”
定陵就是梅州当时的名字,从此定陵之梅享誉天下,太祖皇帝也将定陵改为梅州。
其实阿周心里还是觉得定陵好听,就像他们地球上也有一些地方,以前名字可好听了,但是改了之后反而没有那种韵味和意境了。
他们今日在梅州稍作休息一晚,明日再启程。
如今的梅州已进入初冬,许多梅树早已冒出花苞,阿周难得风雅一回,便邀请林绻去赏梅。
他还问了其他人去不去,大家摇头表示太冷了,不想出去。
阿周只能遗憾地点点头,并对他们说:
“若是主家允许,我定会为你们折几支梅花回来。”
众人纷纷摆手,表示不用了不用了。
阿周以为大家和他客气,再三保证他一定将花带回来。
阿周和林绻走后,其他人才松了一口气,他们是真没客气啊,阿周为何不信呢?
阿周的弟弟用要吃人的眼神看着他们,他们是真不敢上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