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晚自习，秦碧螺先是去了一趟医院，艾芬还留在医院，邹萍正准备睡，见她来了第一句话就是赶她回家，“这医院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也用不着你照顾，以后下晚自习就自己回去。”
邹萍的语气很生硬，说完后，又顿了顿，补充道：“下学期不是要高考了吗，只有休息好了才能学得好，你说你想要未来，那就努力考个好大学出来。”
秦碧螺一怔，低低地应了声：“好。”
秦碧螺出了病房，和在外面等着的艾芬交流了一下今天邹萍的情况后，就准备离开。
艾芬急匆匆把人叫住，“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谢谢艾芬阿姨。”秦碧螺拒绝。
艾芬看着秦碧螺欲言又止。
秦碧螺眸光微微一烁：“艾芬阿姨，是想和我说什么吗？”
艾芬深吸一口气，似是难为情，但是又不得不说，“碧螺，我知道这样说不好，但是现在你爸注定是要吃牢饭的，邹萍她快四十岁了，不能这样耗在你们老秦家。”
秦碧螺眼睫颤了颤。
艾芬说：“其实他们离婚了之后，你和邹萍还是可以一起相处一起住啊。”
秦碧螺抬起头来，看着艾芬，艾芬面上尽是对好友未来的担忧和思虑，秦碧螺想，艾芬说的是没错的。
但她又忍不住心里反驳：才不是。本来所谓的“母女”关系就仅存在于法律层面，他们离婚了之后，她和邹萍什么关系也没有了。
“碧螺，”艾芬见秦碧螺没有说话，心下一急，脱口而出，“你不能不为她考虑啊，邹萍现在躺在医院还不是因为你呀。”
话音一落，艾芬猛然意识过来，慌忙解释：“不是，阿姨不是这个意思，碧螺，阿姨想说的是——”
“我知道了阿姨。”
秦碧螺轻声打断了艾芬，她抿了抿唇，“我会……我会好好劝她的。”
*
柏知理一露面，少不了请客的份儿，柏喻主打着不吃白不吃的道理，拉着温成初和柏知理去了南城号称消费最高的日式餐厅。
去的时候，坐的柏知理的车，回来自然也是柏知理一个接一个地送回去，虽然温成初家住得比柏瑜要远，但还是先送的温成初。
面对柏瑜的不满，柏知理淡淡解释：“成初家的路，我比较熟悉。”
温成初闻言，意味不明地扫了眼柏知理。
哪来的熟悉，还不是要看导航。
温成初下车后，就接到张雅妮的电话，“张姐。”
张雅妮那边很安静，“成初，上次和你说的蹦极，要一起去吗？这周末就出发。”
温成初的脚步微微一顿。
眼前倏忽浮现出邹萍几乎毫无声息躺在地上的画面，她垂下眸，压了压手指关节，说：“这次我就先不去了。”
张雅妮遗憾地叹了声：“好吧，能问问什么原因吗？”
温成初低声：“我……可能需要缓缓。”
缓什么温成初没说，张雅妮也知趣地适可而止，没深问下去。
挂断电话，温成初正想抬步走进公寓楼。
“姐姐！”
温成初一愣，回过头，看见秦碧螺仅着单薄的校服站在不远处。
马上进入十月，秋老虎初步彰显了威力，白天闷热，到了晚上，夜风一吹，皮肤也得被激出一层鸡皮疙瘩。
进电梯后，温成初低头瞅了眼秦碧螺白着的一张小脸，嘴唇没有血色，甚至还有点干，应该是来的路上被风吹的。
“我好像都忘了问，你是怎么过来的？”
“刚刚送姐姐回来的是季医生吗？”
两人同时出声。
秦碧螺先回答：“我是坐公交过来的，公交站离姐姐的公寓只有十分钟的路程。”
温成初了然地点头。
秦碧螺：“那姐姐呢？”
温成初挑眉，也当秦碧螺是在问她怎么回来的，“我？我是别人送回来的。”
秦碧螺眸子一暗，抬眼看向温成初，知道温成初这是在刻意回避她的问题，可她偏不想让温成初如愿。
电梯门打开，温成初率先出来，开门开灯，弯腰准备换拖鞋，身后秦碧螺突然说：“姐姐，你要和季医生复合了吗？”
问得温成初猝不及防。
“什么？”
秦碧螺反手将门给阖上，向着温成初进了一步，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温成初。
“所以，你们要复合了吗？”秦碧螺问。
温成初不禁蹙眉，秦碧螺向她走近，她只能往后退，脚后跟下意识地用力稳住重心，脚踝猝然袭上细密的刺痛，她没站稳，径直跌坐下去——
秦碧螺见状下意识伸出手要去拽住温成初，温成初本能反扣住她的手，结果秦碧螺也被拽着跌了下去。
“砰！”
温成初先是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一阵痛，紧接着便是怀里扑上来的重力，她另一只手接住对方的同时不由闷哼了声。
秦碧螺这个时候是有些懵住了，她整个人陷入温成初的怀中，温成初衣服上携带着的冷气和洗衣粉的柠檬味交杂着扑鼻而来。
好软。
秦碧螺想。
她觉得自己的瘾好像又犯了。
其实昨天那个长长的拥抱后，她一晚上以及今天早上直到现在都十分的满足，没再像头十几年没进过食的饿狼般，对曾经尝过的那一口血肉念念不忘。
可是这才刚碰到温成初，秦碧螺好像听见脑海里反复响起计算器那道冰冷机械的声音：“归零，归零，归零。”
温成初深吸一口气，她手掐在秦碧螺的腰窝上，“秦同学，你是不是该起来了？”
秦碧螺先是用力地吸了吸温成初身上的味道，然后双手撑在温成初的身体两侧，直起了上半身，却没有完全起开。
温成初扬眼：？
秦碧螺沉默不语地看着温成初。
温成初灵光一闪，她突然也不急着起来了，悠悠地问：“你为什么会觉得送我回来的人是季青禾？”
秦碧螺垂眸：“她说她还喜欢你，想要和你复合。”
温成初毫不意外，平静地：“哦，这样啊。”
顿了顿，她似笑非笑，含糊其辞：“是又如何，不是又怎么样。”
秦碧螺咬了咬唇：“姐姐这是承认了吗？”
温成初笑了声，随后抬起手，点了点秦碧螺的胸口，懒懒道：“秦小同学，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秦碧螺声音听起来有点闷：“什么事？”
“我的脚踝还没好，”温成初着重强调了一下后半句，“刚刚，我又扭到了。”
成功将秦碧螺的注意力转移，秦碧螺把温成初扶着去沙发坐好后，去冰箱找了几块冰，用毛巾包裹着，拿过来，轻轻地压在温成初的脚踝上。
温成初被冰得没忍住要把脚往回缩，却被秦碧螺牢牢地握着，她压根动不了。
敷完，秦碧螺去浴室洗毛巾，温成初仰靠在沙发，拿出手机，上面有一条消息还没有处理，正是来自于方才被秦碧螺挂在嘴上的当事人之一。
季青禾：【成初，周日有空吗？是不是该履行一下你的承诺了，请我吃顿饭？】
温成初垂着眼打字，【有空，你定地点吧。】
季青禾：【周日下午六点，成福小街的成福小面店，可以吗？】
温成初：【可以。】
季青禾：【嗯，到时候见。】
温成初摩挲了一下手机屏幕，打下一行字：【你当时在医院，和秦碧螺说了什么？】
季青禾疑惑地回了一个问号。
温成初换了一个问法，直白得毫不客气：【你和她说你想和我复合？】
刚发送完，秦碧螺就从浴室出来，温成初头也没抬，直接说：“你先洗。”
季青禾还没有回复，一直在输入中。
忽然，温成初觉得有点不对劲——秦碧螺脚步声的方向。
人没有回客卧拿睡衣，反而再走了过来，停在温成初面前，温成初总算抬头，疑惑地看向秦碧螺，“怎么——”
尾音被面前人的动作惊得吞了进去。
秦碧螺一条腿的膝盖压在沙发上，朝着温成初逼近，那双温成初格外中意的桃花眼下垂。
“姐姐，我可以。”秦碧螺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一句。
温成初佯装不明白：“可以什么？”
秦碧螺：“姐姐，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我不知道啊。”
“姐姐。”
秦碧螺执着地看着温成初。
温成初和她对视了一会儿，轻叹了一声，“你怎么又可以了，秦同学。”
秦碧螺伸手抓住温成初的手腕，嗓音有点紧：“姐姐，你再试一下。”
温成初抬眉。
秦碧螺提醒：“试我还会不会躲。”
温成初有些惊讶。
她看着秦碧螺，发现秦碧螺好像是来真的。
秦碧螺：“你再试试。”
不撞南墙不回头？
温成初有些疲于应对这位小同学，于是索性反手抓住秦碧螺，往前靠了过去。
秦碧螺眼睛一眨不眨地由着温成初朝她靠近。
即将要凑到的时候，温成初心里还在想，小同学该躲了吧？
她这个想法刚冒出来，秦碧螺出乎她意料的，主动地低下头，温成初瞳孔一缩，几乎是在瞬间做出的反应，猛地别过头去。
秦碧螺微凉的唇瓣擦过温成初的脸颊。
温成初的第一个想法是，还好今天没化妆。
第二个想法是——
她真的没躲。
温成初的呼吸凌乱。
偏偏秦碧螺在她的耳边说：“姐姐，这次是你先躲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