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猛地别人从外推开，艾芬急匆匆地跑进来，赶到床前，“你你你怎么就打人了呢？”
然后捧着秦碧螺的脸左看右看，“怎么样？疼不疼啊？阿姨看看……红了啊，还有点肿。”艾芬啧了一声，回头，嗔怒地拍了一下邹萍，“你怎么回事啊！下这么重的手？你让人碧螺明天还怎么去学校？”
邹萍气得胸膛直起伏。
她瞪着秦碧螺，“你让她再重复一遍刚刚的话！那是会感恩的人说的话吗？！啊？我为什么躺在这里！秦碧螺你心里没点数？！”
秦碧螺睫毛剧颤，垂着眼，“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负担？”邹萍指秦碧螺，眼眶发红，“你现在才说这个会不会有些迟？你们父女俩成了我的负担多久了？你爸吃喝嫖赌样样不少，欠的一屁股债，都是我来给他擦屁股！我赚的钱全投在你们秦家这个无底窟窿里了！”
“秦碧螺，一开始可是你先说的要跟我过，现在怎么？真当我邹萍是围着你们父女过得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邹萍吼得所有人都怔住。
秦碧螺捏紧了拳头，艾芬快速反应过来，抚着邹萍的后背，小声道：“好了好了，你消消气，别发这么大火。再说了，只是让你和那个秦业离个婚而已，你不离婚，以后你的生活可得怎么办？别人知道你还有个坐牢的丈夫，那是受多少人非议……”
邹萍冷笑：“他们说他们的，我过我的。”
艾芬被邹萍的固执弄得没办法，只好求救地看向秦碧螺。
秦碧螺抬起眼，小心翼翼地看向邹萍，邹萍却在她看来的瞬间，闭上眼，声音疲惫：“滚，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秦碧螺张了张嘴，“阿姨……”
邹萍闭着眼：“滚！”
秦碧螺咬着下唇看艾芬，艾芬叹了声，摇摇头，让秦碧螺出去。
秦碧螺走了出去，把门一阖上，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背靠着门，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隐约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
“邹萍，你理智点，我真就不明白，你怎么就好歹不听呢？跟那个渣滓离婚就有那么难吗？你又不爱他！”
“不离。”
“邹萍！你难不成……真是为了那孩子？不是，一开始你不是不喜欢她的吗？！”
“你也滚。”
“诶，你这人……”
秦碧螺低着头，手指抬起来，摸过脸上隐隐泛疼的地方，走廊的灯将她脸映得分外惨白，也就衬得那一巴掌印格外明显，以及上挑的唇角弧度。
*
成福小面店。
温成初一推开门，门上挂着的铃铛就作响，坐在前台后的姑娘立刻提起精神来，“欢迎光临！多少个人呢？”
温成初说：“有人订了。”
姑娘：“噢噢好的。”
温成初一进来，季青禾就看到了，见人坐下后，将手边的一杯茶递过去，“我还以为你会放我鸽子呢。”
温成初低头抿了口水，闻言，掀起眼，淡淡道：“不至于，我既然说了要请你吃饭，就不会出尔反尔。”
季青禾轻轻一笑：“好啦，我就是和你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现在面还没上来，温成初没什么话想和季青禾说，垂着眼，划拉着手机，点进朋友圈，就看到柏喻发的照片，她打开一看。
柏喻坐在草坪上，双手舒展，笑容灿烂，配文：今天阳光正好。但是她说晚上会下雨，真是扫兴。
这个她，以及拍照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成初，那天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季青禾忽然说。
温成初一愣，抬起头，“哪天？”
季青禾也愣了愣，“你忘了么？就是你问我，我和你之前带来的那个小朋友说了什么的那一次。”
温成初想起来了，她敛眸，“哦，当时没看到。”
“那你后面看到的时候为什么不回个电话给我？”季青禾上半身凑前，近乎咄咄逼人的口吻。
“没必要了。”相比起季青禾的态度，温成初显得格外的淡定和平静，“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
季青禾说，“既然你知道我想和你复合了，我们索性就摊开来讲，温成初，你还能不能重新和我好？”
温成初沉默。
季青禾一眨不眨地盯着温成初看。
这时面送了上来，热气飘起来，挡住了彼此的视线，温成初坐正来，拆开一双筷子，“先吃面吧。”
季青禾一把夺过了温成初的筷子，眼眶微红：“温成初，我是认真的！”
温成初看了眼季青禾，“我知道。”
“那你回答我。”
“不能。”
温成初毫不犹豫。
季青禾神色怔忪，眼泪倏然滑落。
温成初叹了一声：“之前是你和我分手的，分手的原因你还记得吗？”
季青禾咬唇。
温成初面无表情道：“你说我不爱你，不付出，一味地向你索取，就像是刚刚，你质问我为什么不接你电话，而在以前，那个角色是我来充当，你那个时候说，我会让你的生活透不过气。”
“季青禾，我没变。”
温成初很轻地说：
“我不想让你再次经历这样的痛苦。”
咚咚——
敲门声倏然在静谧的空间乍响。
秦碧螺直接被惊醒，噌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门外的人还在敲着，秦碧螺以缓过来，立马从床上下来，小跑着去开门，这个时候也只有艾芬会上门来：“艾芬阿姨。”
艾芬阿姨走进来，“我还以为家里遭贼了呢，怎么从里面反锁。你这个时间不是应该已经在学校了吗？”
“这个时间？”
秦碧螺一愣，转头看了一眼挂墙上的钟。
下午六点了。
秦碧螺有些恍惚：“……刚刚在做试卷，不小心睡着了。”
“昨晚失眠了？”艾芬皱了皱眉，“是不是最近太用功了？你啊，还是不要对自己这么狠，该放松时候就放松。”
秦碧螺点了点头，垂在腿侧的手扣住裤缝。
她心知肚明，不是艾芬说的这个原因。
她昨晚，又开始想温成初了。
艾芬：“那你今晚还去学校吗？”
秦碧螺：“去。”
艾芬诶呀了声：“那我可能送不了你，我得整理一下邹萍的东西给她送过去，医生说她保底还得再观察半个月，这半个月的洗漱用品衣服啊什么的都要准备准备……”
艾芬收拾东西的时候，秦碧螺拿着几张试卷就要出门。
临出门时，艾芬忽然说：“碧螺啊。”
秦碧螺疑惑地回过头。
艾芬头没回，手上还在叠着邹萍的衣服，“阿姨的那个请求啊，你就当没听过，我之前确实是没考虑到你的感受……你怪阿姨吗？”
秦碧螺眸子微微一闪，努力压抑着上挑的唇角，口中道：“阿姨，我知道你是为……为妈妈好，我不怪你。”
与此同时，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来，直到下了楼，秦碧螺靠在墙上，像是呼吸变得难受起来，用力地喘着气。
最后直至受不了蹲下来，紧紧地咬住手背。
心底一直有一道声音在说：你怎么这么恶心。
可你就是这样的人。
改不了，变不了了。
成福小街不长，但从秦碧螺的家走到公交站，还是得拐过三个街口。
刚来到公交站，下一班车还没到，秦碧螺随意地看了眼周围，接着，视线顿住。
公交站的对面有一家面店，店名就以街道的名字来命名，也算是这条街的招牌，甚至偶尔还有不辞辛苦，开一两个小时的车程过来吃一口的人。但秦碧螺注意力并不在这家店本身。
秦碧螺怔忪地看着不远处，温成初和季青禾两个人就站在那家面店的门口，她们之间的距离很近，温成初低下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忽然抬起手，在……抚摸季青禾的脸颊？
后面呢？
会——会拥抱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
秦碧螺手指不禁攥紧了手中的试卷，纸张发出不堪受力的哀嚎，秦碧螺丝毫未觉，死死咬住唇，嫉妒和烦躁的心情汹涌席卷上来——
就像有一把火，蹿地一下，在她的心底燃了起来，随后一发不可收拾。
温成初不知道对面公车站有一个人正盯着这边，她无奈地伸手抹掉了季青禾脸上的泪水，“好了。”
季青禾咬牙：“一点儿都不好。”
温成初垂眼打量了一下，“你的眼睛有点肿，你去到医院的时候，记得消一下。”
季青禾逞强地抹了抹眼睛，“不用你提醒，要不是医院突然打电话过来要我回去值班，我今天绝对不会让你轻易离开的。”
温成初见季青禾的情绪还是不太稳定，附和地点头。
季青禾：“狗屁医院。”
温成初：“……嗯。”
季青禾连带着温成初一起骂了：“狗屁温成初。”
温成初：“……嗯。”
“你以后别来找我看伤了。”
温成初：“好。”
季青禾缓过劲来，补充：“……偶尔也可以给你看看吧。”
温成初笑了下，“好。”
季青禾问：“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温成初想了想，说：“少看点小说。”
季青禾：“……不可能。”
季青禾盯着温成初，“你这个人……”
温成初等着季青禾的下文。
季青禾轻声：“有的时候冷得让人心寒，有的时候怎么又……温柔得让人这么舍不得呢。”
温成初愣了愣。
季青禾说完，不等温成初反应就走了。
温成初回过神，脸上的表情敛下，抬起头，也要离开的时候，转移的目光蓦然一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