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嗝~”

彭长亭吓得打了个嗝。

他呆愣愣的看着陈择西，眼泪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一开口就是哽咽，伸手抹眼泪，越抹越凶，直到陈择西伸手抱住了他，双手环抱，紧紧勒紧怀里。

彭长亭哽咽道：“你呜、都知道了吧？你一定看见了哼呜，也猜出来了是不是呜呜呜呜？……”

特意送的手机，不小心夹杂的照片，一切都有了解释。

见彭长亭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流淌成河，陈择西肩膀都湿了，“先别哭了。”

“忍不住呜呜呜呜呜呜……”

见他大有一哭到底的架势，这个时候不见得需要人安慰，陈择西只好当一个树洞，只听他一边哭一边呜呜咽咽的说道：“我以为他们只是需要时间来接受，但是我没想到他们真的以为我有病,把我送到矫正学校去了。”

陈择西皱眉，把他手臂上的袖子拉起来，果然看见了一片红红紫紫的淤青，这样的伤口不知他身上有多少，才会把一个好好的人折磨的瘦骨嶙峋，陈择西紧紧的抱着彭长亭，恨不得把他勒紧裤腰带里，心里又后悔又后怕，心中无限情愫只化作一句：“对不起，我来晚了。”

彭长亭哭着说：“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不想听这个。”

陈择西松开彭长亭，双手捧起他的脸，拇指在他脸上轻轻摩擦着，“别哭了，看着我。”

彭长亭略略止住眼泪，还把鼻涕吸住了，但是不小心吹了个鼻涕泡出来，顿时十分尴尬，立刻推开陈择西抽纸揩鼻涕。

这下子，估计陈择西什么都不想说了吧。

陈择西又好笑又心疼，“彭长亭，过来。”

彭长亭扭着裤缝挪过去。

陈择西拉齐他的双手，顺着手臂摸摸蹭蹭，好像在确认安全，这回是单手擒住彭长亭的后脑勺，迫使他抬起头来，直视自己的眼睛。

目光相对，彭长亭忍不住想躲，陈择西细细的看他，目光扫过彭长亭脸上的每一个细节，看他苍白无血色的嘴唇，哭红了的鼻子，氤氲水色的眼睛和羞怯闪躲的眼神。

陈择西看着他的眼睛说：“别躲，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样……彭长亭，我喜欢你。”

彭长亭呆住了，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但这一刻不可能的设想变成真实，显得那么梦幻，那么不真实，也许这还是他在戒断学校里做的一个梦？

“不是梦。”说完，陈择西低头咬上彭长亭的嘴唇，看见彭长亭因刺痛而皱眉，他松了牙齿，改咬为舔，像两只蜷缩在一起抚慰伤口的小兽。

彭长亭脸红的滴血，陈择西松开后，他还是忍不住去瞟陈择西，看他滴血的耳朵，像他的心事。

在陈择西的注视下，彭长亭红着脸开口了：“我也喜欢你……你不觉得我有病吗？”

陈择西说：“我只怕你觉得我有病，远离我。”

“怎么可能！”彭长亭急道，“有病的是我，喜欢男人还喜欢穿女装。”

陈择西呼吸陡然急促起来，那个戒断学校到底对彭长亭做了什么，但想来不是什么好事情，在彭长亭小心翼翼的看过来时，陈择西略微低头凑近了他，跟他贴脸相对，“彭长亭，喜欢我不是你的罪，穿女装更不是，男生也有追求美的权利。况且，你穿女装很漂亮，令人惊艳，穿男装很酷，同样令人惊艳。”

彭长亭脸红心跳，但又忍不住吐槽说：“你好会啊陈择西。”

陈择西：“……”

“你闭嘴吧。”陈择西说道，两人坐在沙发上，各自相对无言，但是又不尴尬，时间在彼此你看我我看你的缝隙里悄悄溜走。

看他情绪平复下来，陈择西才犹豫着开口问：“你现在怎么回事呢？”

彭长亭说：“我是偷跑出来的，他们不知道。但这个时候可能已经通知我爸妈了，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要来这里抓我回去了。”

“那你以后怎么办？班主任说你转学走了，高考怎么办？”

彭长亭沉默以对，陈择西又道：“你爸妈怎么说呢？”

“他们要我改邪归正，不然就……断绝关系。”

有一些父母确实觉得男生喜欢穿女装不正常吧，但彭长亭不是对自己有性别认知障碍，因此，这在陈择西看来和一些女孩子喜欢穿男装一样正常，可是有很多人就是觉得有病。

陈择西劝解道：“不然，你就和他们说自己已经改正了，先回来上课再说，高考完就成年了，那时候我想他们再管也管不了你一辈子。”

偏偏彭长亭在这件事上异常的坚定，他说：“不一样的，如果我屈服了，即使只是假意，以后他们也只会以此来拿捏我，认为只要自己坚持住做子女的必然会屈服。现在还只是性向问题，往后他们要我娶妻生子，你也要我假意屈服吗？”

“那不可能！……你出柜了？”陈择西惊讶道。

彭长亭点头，也是有些懊恼：“当时他们发现我穿女装，怒不可遏，我和他们大吵一架，越吵越失智，就说漏嘴了。”

陈择西表示理解，同性恋大范围的得不到理解，在经济发达地区也许还好，但在一些偏远地区，人们还是以同性恋为精神病治疗。

不过他又说：“不过，说漏嘴了也好。反正他们总会有知道的一天，与其等他们年纪大了，还不如现在就知道。再说，我并没有转学，只是暂时休学了。”

“没事，就算真的转学了，高考报名了也可以正常考试的。对了，那个学校叫什么？”

“X市网瘾戒除教育基地。你想干什么？”

陈择西举了举手机示意说：“给他们找点小麻烦。……对了，你是怎么联系到我的？”

彭长亭说：“跟楼下保安大叔借手机的。”

陈择西笑道：“我知道有个地方的电话亭可以用。……跟我走吗？”

“好。”

陈择西见他连去哪里都不问，为这一份信任开心的同时又忍不住说：“去哪里都不问，不怕我骗你？”

“那你不要骗我。”彭长亭说。

陈择西刮了刮他的鼻子说：“我不骗你。”

陈择西收拾了屋子，把垃圾袋提走，背着书包和彭长亭一起离开了。

这附近就是菜市场，两人步行过去，先买了一些菜，有西红柿、西兰花之类的，还有一些水果，然后陈择西直接打车，带着彭长亭坐了半个小时的车去了最近的一个小镇，这里因为离城区近，早些年建了很多工厂，来这里打工的农村人很多，只不过最近几年废弃了，人又逐渐变少了。

陈择西带着他左拐右拐，还真的在巷子离找到一个破旧的电话亭。

彭长亭不明白他怎么跑这么远来举/报，陈择西笑了，他说：“既然是正式挂牌的教育机构，想来在教育局也是有些人脉的。我们不举报，直接报警。”

彭长亭：“真的可以吗？”

话音刚落，陈择西已经拨通了报警电话，报警名义是有人集体虐待儿童，地址就是X市网瘾戒除教育基地的地址。

挂断电话，彭长亭还是有些担心，陈择西说：“里面肯定不止你一个学生，肯定不止你受到伤害。而警察的出警原则是只要报警了就会出境，所以不管最后能不能查得出，这个麻烦是一定的了。”

“我在公共电话亭打电话，这附近只有一个坏掉的监控，又人烟稀少，警察想找我的话最多只能找到这个电话亭，不要担心。”

他这样有理有据，成竹在胸，彭长亭放下心来。

陈择西带着彭长亭一起回家了，到家时才一点过。

陈欢听见汽车喇叭声，出来看情况，接到大哥和一个漂亮哥哥时还十分难以置信，一边花痴一边小声问大哥：“哥，这是你的室友啊？他长得真好看啊，他有女朋友了吗？”

陈择西把一大袋子菜递给她，“少说废话，先提进去。”

陈欢：“好吧。”

“要不我来……”彭长亭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四舍五入这就是他妹妹了，陈择西说：“你别管她，让她提吧，力气大得跟牛一样，她不提谁提？”

“陈择西！”陈欢气的哥都不叫了，她带着彭长亭进屋，边笑边说：“小哥哥你千万别信那边那个魔鬼，他说的都是假的，我力气可小了，瓶盖都拧不开！小哥哥，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定还没有女朋友吧？”

真是奇怪，陈择西的妹妹竟然是这种性格，除了相貌和陈择西一点也不像，彭长亭失笑道：“我的确没有女朋友。”不过有男朋友。

他回头看了陈择西一眼，陈择西正好也看向他，两个目光相撞，又各自回过头。

“太好了！”陈欢还在喋喋不休，“那你看我怎么样？我好看不好看？我做你女朋友吧小哥哥！”

彭长亭笑说：“这就要问你哥哥了。”

“问他干什么——”

“陈欢！”陈择西额头青筋跳了两跳，忍不住喝道，亲哥哥的墙角你都撬啊。

陈欢头皮一紧，兔子一样蹦进里屋，“我先去放东西！”

陈择西：“我妹，大花痴一个，别理她。”

“是吗？我还以为是小哥哥吃醋了。”彭长亭笑意盈盈的回望着他。

那一刻，陈择西想，我确实是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