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归的瞬间,并非躺在顺安老宅冰冷的地板上,而是在急速的、撕裂空气的穿行之中!
苏月溪感觉自己仿佛被硬生生塞进了一具充满沛然力量、却又带着某种野性不羁的躯壳里。风声在耳边呼啸,带着松涛和不知名野花的清冽香气,感官前所未有地敏锐,她甚至能“闻”到数十丈外一只惊慌逃窜的野兔身上散发的恐惧气息,能“听”到远处山涧溪流淙淙的水声。
体内,一股磅礴而灼热的力量如同奔腾的岩浆,沿着陌生的经脉流淌。这股力量带着一种魅惑、狡黠,甚至是一丝危险的甜美,与她之前感受到的苏妲己那冰冷、神性的力量碎片截然不同,更加……原始,也更加难以掌控。
“苏九尾……”
一个名字如同烙印般浮现在混乱的意识深处。是这具身体的名字?九尾……狐?
还未等她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和民国轮回残留的剧痛与疲惫,身后一股强大的、带着肃杀之气的威压便如同泰山压顶般追袭而至!
“妖孽!束手就擒!”
一声清冷的叱喝,如同冰珠落玉盘,穿透风声,精准地传入她的耳中。这声音……
苏月溪(或者说,此刻的苏九尾)心头猛地一震!强烈的熟悉感如同电流般窜过四肢百骸,让她险些从高速移动中跌落下来。这声音的音色、语调,那份深入骨髓的清冷和威严……像极了某个她刚刚经历过、却又截然不同的人!
她猛地回首——
只见身后云端,一道白色身影飘然而立,衣袂翻飞,宛如九天玄女降临。那是一位女子,身着繁复而肃穆的白色朝服,头戴高高的玉冠,更衬得她容颜清绝,眉目如画,却又冷若冰霜。她手中持着一把白玉拂尘,周身散发着一股纯净浩瀚、却又带着不容置疑权威的强大气息,与苏九尾体内那股妖冶的力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四目相对的刹那,时间仿佛静止了。
苏月溪看着那张脸——与现代的洛听荷、民国的洛云笙有着相似的轮廓,却更加成熟、更加威严,也更加……冰冷。那双凤眸深邃如寒潭,里面没有任何属于凡人的情绪波动,只有一片淡漠的、仿佛视万物为刍狗的疏离。
是她!无论换了多少张面孔,多少个身份,那种灵魂深处烙印般的熟悉感,绝不会错!洛听荷!这一世,她竟然是……?
“大唐国师,洛长生,奉陛下旨意,捉拿祸乱长安之九尾妖狐。”洛长生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她手中的拂尘轻轻一扬,一股无形的力场便瞬间笼罩了方圆百丈,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苏九尾只觉得身体一沉,速度骤然减慢。
祸乱长安?苏月溪脑中一片混乱。这具身体……苏九尾,到底做了什么?她努力想回忆,却只有一些破碎零散的片段闪过——奢靡的宴会、惊恐的尖叫、华美的宫殿、以及……某种源自本能的、以吸取他人精气或情绪来修炼的模糊印象。
“国师大人好大的阵仗。”苏九尾(苏月溪的意识努力掌控着这具身体,融合着残留的本能)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妖娆而带着挑衅的笑容,试图掩饰内心的震惊和虚弱感。她能感觉到,这具身体的力量虽然强大,但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消耗,此刻有些外强中干。而且,眼前这个洛长生,其修为深不可测,远非民国时病弱的洛云笙可比!
“冥顽不灵。”洛长生淡淡评价,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她玉指轻捻,拂尘银丝无风自动,瞬间化作千万道银色光线,如同天罗地网般朝着苏九尾笼罩而来!
每一道银线都蕴含着强大的破邪之力,封锁了所有闪避的空间。苏九尾心中警铃大作,强行压下灵魂深处对这股熟悉气息的悸动和疑惑,体内妖力本能地运转起来!
她身形陡然变得模糊,原地留下一道几可乱真的幻影,真身则如同鬼魅般向侧后方飘出数丈。同时,她纤手一挥,数道粉红色的、带着奇异甜香的雾气凭空出现,试图迷惑洛长生的感知,阻碍那银网的追击。这是苏九尾身体本能掌握的魅惑幻术。
然而,那银网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对粉红雾气视若无睹,速度不减,精准地锁定了苏九尾的真身。洛长生只是冷哼一声,玉冠上的明珠微微一亮,一股更加强大的精神威压便如同实质般冲击而来!
“唔!”苏九尾只觉得识海一阵刺痛,刚刚凝聚的妖力瞬间溃散!那粉红雾气也随之消散。她这才惊骇地发现,洛长生不仅法力强大,精神修为更是高得可怕,她的幻术和魅术在其面前,竟如同孩童的把戏!
完了!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那银色罗网便已缠绕而上,瞬间收紧!银线触及身体,传来阵阵灼烧般的剧痛,体内的妖力仿佛被彻底禁锢、压制,一丝也无法调动!
苏九尾闷哼一声,从半空中跌落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她挣扎着想要起身,但那银色罗网越收越紧,如同跗骨之蛆,将她牢牢地捆缚在原地。
洛长生缓缓降落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依旧淡漠如初,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带走。”她对身后跟随而来的、身着银甲的天兵(或是国师府的侍卫)命令道。
苏九尾咬着牙,抬起头,倔强地迎上洛长生的目光。即使身处如此狼狈的境地,她眼底深处那份属于妖狐的桀骜和属于苏月溪的探究并未熄灭。她想看清这个女人,看清她冰冷面具下的真实,看清这一世,她们之间又将上演怎样的纠缠与悲剧。
洛长生似乎察觉到了她目光中的探寻,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她没有再多看苏九尾一眼,转身,白色的身影再次飘然而起,向着长安城的方向飞去。
苏九尾被侍卫粗暴地架起,押送着跟上。她能感觉到,那银色罗网不仅禁锢了她的身体和妖力,似乎还在不断抽取着她的力量,让她感到阵阵虚弱。
她被直接带到了守备森严的国师府。这里并非想象中的阴森地牢,反而处处透着清雅和肃穆。亭台楼阁,流水潺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药草混合的气息。
最终,她被带到了一处位于国师府深处的、独立的阁楼前。这座阁楼建造得极为精美,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外面甚至还种着几株名贵的奇花异草。然而,当苏九尾被推入阁楼大门的瞬间,她立刻感觉到一股强大而无形的结界之力将整个阁楼笼罩!
阁楼内部的陈设更是雅致奢华,桌椅床榻皆是上好的木料,墙上挂着名家字画,甚至还有一个摆满了各种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的梳妆台。看上去,不像是囚牢,倒更像是一处精心准备的金屋。
然而,苏九尾能清晰地感觉到,这阁楼的每一寸墙壁、地板,甚至空气中,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和禁制!这些禁制的力量与她身上的银色罗网遥相呼应,形成了一个更加强大的、无处不在的囚笼!
侍卫将她扔在地上,解开了银色罗网,然后迅速退了出去,厚重的雕花木门“砰”地一声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可闻。
苏九尾躺在冰凉光滑的地板上,感受着体内重新开始流淌、却依旧被无形力量压制的妖力,环顾着这个华美却冰冷的“牢笼”。
洛长生……她到底想做什么?将她这个“祸乱长安”的妖狐囚禁在这看似舒适的地方?是为了……审问?研究?还是……别的什么?
“囚笼……”苏九尾(苏月溪)低声喃喃,心中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民国时是冥婚的囚笼,这一世,刚一见面,便又落入了这物理与法力交织的双重囚笼之中。
她挣扎着坐起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开始努力整理混乱的思绪,适应这具名为“苏九尾”的身体,以及这个名为洛长生的、熟悉又陌生的……宿命对手。
这一世的较量,从一开始,便是在这咫尺天涯的囚笼之中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