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清把半扶半抱地把岳寂带回了岸边。
怀中人烫的厉害,像发烧一般,分明该软弱无力的双臂却青筋暴起,紧箍着戚清,力道大得让他有种肩胛要被捏碎的错觉。
“凝神,守心。”
戚清抓住他的手腕,一边渡入灵力,一边在山路上寻找合适的平坦之处。
岳寂头垂在戚清的肩上,喉咙间发出几声模糊的嘀咕,戚清听不太清,依稀听出“蜃族”“血”“水冷”等词。
城主原本想追,被妙筝拉住。他疑惑地用眼神询问,妙筝却一言不发地摇头。
山径坑洼不平,全是碎石和杂草,戚清费了好半天劲,才带着岳寂找到一个隐蔽的背风山洞。垂落的藤蔓像天然的帘幕,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他迅速布了阵法,随即将岳寂放下,盘腿而坐,如往常练功一般,手掌贴上了他的后背,灵力缓缓渡入。
岳寂绷紧的背脊随呼吸而耸动,肌肉轮廓很清晰,硬实地抵在戚清的掌心。
戚清的手掌似被烫了一下,指尖蜷曲,差点下意识收回手。
他赶忙收敛了神思,专心给岳寂梳理经脉。
然而,他的灵力一进入岳寂的经脉,便如石沉大海,一点浪花也未曾激起就被吞噬殆尽,甚至缠着他索要更多。
这般渡了一会儿,戚清体内的灵力便有些续不上了,他轻轻调整着呼吸,撤手打算看看岳寂的状况,冷不防对上一双布满红丝的眼睛,心里猛地一跳。
眼前人依旧是那个眼前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回头悄悄盯着他。
昏暗山洞里,骤然看见野兽一样的眼睛实在是有些惊悚。
戚清定了定神,才问:“现在感觉如何?可有好些?”
岳寂哑声道:“……难受。”
他闭了闭眼,带着浓重的鼻音,朝戚清伸出手:“我想要师父……师父抱着我,我就不难受了。”
他眸子湿漉漉的,先前红了眼,此时看起来竟像有几分泪眼朦胧,脆弱得要命。
戚清不知道有几年没见他这么哭过了,想硬起心肠撒开手,又怕他难受得无以复加,脑海里激烈地斗争了半晌,最终化为一声叹息,主动张开了手臂:“过来,师父抱你。”
山洞低矮,直不起腰,岳寂几乎是半爬半跪地蹭了过来,嘴里难受地哼唧着,滚烫的身躯不由分说挤进戚清怀里。
他从戚清腋下环抱过去,上半身压在戚清身上,呼吸越来越沉。
戚清感觉脖颈和衣襟都被那双泪眼濡湿,紊乱的呼吸一下一下地烫着皮肤,便轻哄般拍起了岳寂的后背,温声道:“到底是哪里难受?方才我渡给你的灵力一点也没缓解?”
“是我自己……我的,呜……”
岳寂含糊地说了一句,不住地蹭戚清的脖子,似乎只有肌肤相贴才能缓解。
但他很快就不满足起来,因为他又开始不安分了,眼睫还挂着水光,鼻尖已蹭开了戚清的衣领。
滚烫的吐息钻入领口,激得戚清浑身颤了颤,想躲又顾忌着岳寂的状态,只得生生撞在石壁上,后肩一阵钝痛。
戚清闷哼一声,去扯他的手臂:“作甚!要把我压死不成?”
也不知师兄这两年到底给岳寂喂的什么饲料,平日看着不觉,真压上来沉得要命。
岳寂浑身都在发热,脸颊热,手掌热,衣衫下的身躯更是热得烫人,隔着衣物也能渡过来,一个劲往他怀抱深处拱。
【调高亮度有惊喜。】
【等、等一下,就在山洞吗?会不会太潦草了一点!】
【……这能播?】
【不对,他身上不是灵根冲突,定然是有两套修炼体系,否则即便阴阳逆转,这会儿也缓过来了。】
【主播主播我查到了!蜃族秘境压根不是针对——】
【系统:警告。】
【系统:检测到当前直播画面存在敏感内容,系统已强制下播。】
下一秒,直播画面整个黑掉,所有弹幕齐刷刷消失。
岳寂变本加厉地将戚清压倒在地上,咬开衣襟,手指勾了勾。没了系带束缚,上衣一扯便开。
“岳寂!”
戚清打了个哆嗦,慌忙拉紧被扯开的衣裳,手肘撑地想起身:“你疯了吗!你当这是在干什么!”
话音未落,又被岳寂重重压了回去。
岳寂的小腿原本卡在他腿间,这会儿挪到了腰侧,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眸底金色翻涌,眼下也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红纹,整个人邪气得惊人。
他眯起眼睛,嘴里含混嘀咕了两句什么,再度低下头来,用鼻梁去蹭戚清的脸。
岳寂像只小狗一样,戚清偏头躲避,他偏要追着青年温热的脸颊轻嗅,再伸出舌头舔一舔。
青年的身上有股被体温烘得很柔软的暖香,他喜欢极了,舌尖湿漉漉擦过下颚线,往身下人随呼吸起伏的脖颈舐咬。
粗砾的地面磨得后背生疼,戚清躲也躲不过,耳根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腾出手就想收拾他:“……混账玩意!给我起来!”
他手上灵力还未凝聚成型,肩膀猝不及防地一痛。
戚清倒吸一口凉气,看向自己的肩膀:“狗!东!西!”
岳寂竟咬了上来,齿痕深深陷入皮肉,眼下红纹愈发亮眼了。
他嘴里声音模模糊糊:“师父,师父……”
“嘶——松口!”
戚清吃痛,去掰他的下巴,手指抵在岳寂尖尖的犬齿上,也被咬出一个凹痕。
淡淡血腥味蔓延开来,混杂着炙热的鼻息,岳寂劲头一松,似乎忽然意识到了这么做不对。
他松开嘴,却又痴痴地舔了舔自己咬出来的伤痕,紧接着被戚清一巴掌按到了脸上。
“滚开!”
戚清狠狠推开他的脑袋,衣衫不整地坐了起来。
青年气得眼眶都红了,汗湿的头发贴在脸颊和脖子上,靠在墙壁不住喘着气,下巴和锁骨全是红痕。
岳寂这下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怔怔看着青年,目光落在那些自己制造出的痕迹上。
戚清的皮肤本就极白,温如暖玉,一看便知触感温暖柔软,留下痕迹时,更显得痕迹艳丽,红得色气惊心。
像画一样。
戚清见他还看,拢紧衣襟的手指发颤,怒道:“怎么?方才不是要死要活的?这会儿又能活了?脑子又能思考了?”
岳寂眸子动了动,眼下红纹慢慢散去,惶惶地看了一眼戚清,不知所措,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你还装委屈?你有什么可委屈的?”
戚清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提着他的耳朵开骂:“你说你难受,为师给你渡灵力,给你梳理经脉,紧张得要死,结果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我当你是徒弟,你当我是什么!不知廉耻的东西,想啃就啃,想咬就咬,这就是你的孝顺?”
“真是反了你了!”
岳寂抿唇垂下脑袋,一声不吭地听着,乖顺的模样与方才判若两人,倒让戚清更为火光。
青年站起身,想也不想地冷声道:“既然觉得我管不了你,等从秘境出去,我就把你送回乾元宫!”
“我不回去!”岳寂脸色一白,马上拉住他的腿。
他脸上脆弱未散,泫然欲泣,纵使刚才放肆得让人牙痒痒,这会儿也显得可怜巴巴的,“师父……别不要我。”
戚清正在气头上,小腿挣开他的手,转身便道:“我说送走就送走!”
他气冲冲地走出结界,没走两步,步伐忽然僵在原地。
结界外不远处,闻老带着一行人不知何时已折返回来,妙筝和城主并不在队列中。
他意味深长地扫过戚清气红的脸和有些凌乱的头发,幸灾乐祸道:“后生,如何?早说了交给老夫便是。”
戚清本就烦躁,见他来看笑话,更不耐烦了:“我的弟子不劳别人费心!”
方才天色就阴沉,眼下更黑,约莫是秘境快要入夜。戚清没想到他和岳寂在里面耽误了这么久,恼怒之余又觉尴尬不已。
不知其他人会脑补什么,怎么看都洗不清了。
被他一句话堵回来,闻老也没生气,命丹宗弟子们就在附近生火扎营,大有原地过夜的意思。
戚清很想绕开这群人,眼不见心不烦,但他刚走了两步,便下意识顿住了步子。
——岳寂还没出来。
他不爽地踢开脚边碎石,分明刚才气得要命,这时却还是放心不下那个混账徒弟。
岳寂还没完全恢复,若落到对他明显不怀好意的闻老手里……
一时间,戚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糟心得很。
“齐恩人?”
城主的声音忽然响起。
戚清抬头,跟眼前二人打了个照面。
妙筝和城主似是巡视回来,对视之间,三人俱是一愣。
城主马上大步上前:“你……你头发怎么这样乱?”
妙筝眉毛微蹙,若有所思。
戚清不自然地迅速整理了一下,糊弄道:“我没事。”
身后又响起了一个脚步,这次,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
“师父。”
岳寂在小声地喊他。
戚清绷紧身体,没有转身。
妙筝动了,她越过几人,走到闻老旁边低声道:“结界已布好,周围并无危险。”
待闻老颔首,他又走到戚清身边,轻声道:“戚道友,若不嫌弃,不如我分你一座幕帐?”
城主闻言抱怨道:“你那帐子多小,不如让齐恩人住我这,我的幕帐睡得下八个人还有多!齐恩人,你看如何?”
戚清自然没有异议,坦白说,他现在跟谁一帐都行,就是不想看到岳寂。
二人差点乱套,不论他愿不愿意,都不该,也不适合再独处。
岳寂驻足原地看了一会儿,似乎想朝戚清伸手:“师父,我……”
戚清避过了他的手,二人视线相接一瞬,又迅速错开。
最终岳寂放下手,独自坐在营地边缘,升起一团孤零零的篝火。
山间的夜色来得又快又急,丹宗弟子们围坐在篝火边,吃着干粮低声交谈,时不时警惕地扫向四周。
戚清没待多久便起了身,独自钻进了妙筝借给他的幕帐。
等篝火渐渐燃尽,弟子们陆续散去,城主最后一个起身,走之前问:“季兄弟,我这帐子宽敞,你要借住么?”
“不必。”岳寂目光盯着远处紧闭的幕帐,低声道:“我替师父守夜。”
城主劝了几句无果,只好自己也进了帐。
夜更深了。
岳寂拨弄着篝火余烬,零星火光在他眸中明明灭灭,一道灰色身影无声立在了身后。
他头也不抬,淡淡问:“你非要同路,就是为了引我走上这阴阳桥?”
“蜃族的桥,你缘何走不得?”闻老冷笑一声:“因为你并非蜃族纯血,对吧?两年前是老夫疏忽,好在,如今将功补过还不晚。”
岳寂的手缓缓摸向剑柄,语气却平静得可怕:“在这里?你要想清楚。”
一只苍老的大掌朝他天灵盖压了下来,分明动作迟缓,却让人无法躲避。
闻老叹息般地道:“安心上路罢……老夫会给你编一个赌气失踪的故事。”
岳寂已握住了剑柄,关节几乎用力到发白。
“岳寂。”
千军一发之际,一道冷淡的声音忽然响起。
岳寂一愣,猛地转头看去,他心心念念的那座幕帐不知何时掀开了帘子,戚清就站在门口。
“这么晚了,就别打扰闻老了。”
青年散了头发,外袍在肩头随意披着,看不清表情。
他轻声道:“滚过来,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