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语出惊人,行动力也强得可怕。
她扒上立牌,眼睛亮晶晶的:“这也是秘境的产物吗?感谢秘境的馈赠!”
“不行。”岳寂原本和缓的脸色一沉,牢牢抓住立牌,不容置疑道:“这是我的。”
小姑娘这才把目光移向他,试探性拽了拽立牌,发现纹丝不动后,立即换上可怜巴巴的表情:“那……能送给我吗?”
岳寂一口拒绝:“也不行。”
“那我买!”
“不卖。”岳寂冷哼一声,把立牌藏到了身后:“这可是我师父的唯一替身!”
“……谢谢你。”戚清皮笑肉不笑打断道:“可以不用补充后面那句的。”
“师父?”小姑娘想了想,像是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那我雇你给我师尊也做一个!要跟这个一样好看的,我有灵石!”
岳寂无情地昂起了下巴,冷冷道:“我只给我师父做。”
说着,他把立牌收进了纳戒,对戚清道:“师父,咱们走。”
戚清以眼色示意:就留这孩子独自在此?
岳寂余光扫过后方,唇语道:“有人。”
二人佯装收拾篷帐,小姑娘见没人理,突然哇地一声嚎啕大哭:“师兄——!”
过了好几息,远处才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那人头疼地喊:“我的小祖宗,又怎么了!咱们追兵还没甩掉呢!”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从不远处现身,他同样裹着兽毛大氅,气质粗犷,眉宇间透着几分野性,皮肤是小麦色,脸上用朱砂绘了几笔纹路,戴着白骨做的耳铛。
他赶到近前,对二人看也不看,催促道:“快些逃吧,别耽搁了。”
小姑娘却拽着他的袖子毛毛不依不饶,口齿不清地告岳寂的状:“他……他有好漂亮的立牌!不肯给我!也不肯卖!”
活脱脱一个得不到玩具撒泼的小孩,戚清暗自诧异,打量地看着莫名冒出来的男子。
原著里可没提到小师妹还有这么个师兄。
男子听了小师妹的话,浓眉一皱,盯着岳寂低沉道:“这位道友,我师妹自幼娇纵,被宗门惯坏了性子,想要的东西素来是要拿到手的。不如请你卖个面子,将那个什么……立牌?让给我等,价钱随你开。”
岳寂不露声色瞥了眼他兽袄下摆沾着的血迹,淡淡道:“不卖。”
“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男子语气渐冷,明说商量,态度却极有压迫感。
戚清皱眉,横跨一步挡在岳寂身前:“怎么,要强买强卖不成?”
“既然小师妹想要……”男子眼神一厉,周身灵力翻涌:“得罪了!”
话音刚落,一阵劲风袭至岳寂面门!
岳寂身形未动,只微微偏头,不慌不忙地躲过拳风,旋即屈身横扫,直取男子下盘。
男子虽看似粗狂,出招却极有章法,脚步错开,不等岳寂发力,重心忽然下沉,大喝一声,往岳寂双肩扣去。
“起!”
他双臂灌注了灵力,登时膨胀数倍,肌肉盘虬,竟是要将岳寂生生提起掼摔。
岳寂眸底闪过寒光,足尖轻点,身形如鬼魅般后仰,转瞬间已出现在了男子身后。
二人默契地没有使用兵器,纯拼体术,短短几息已交手数十个回合,拳脚快得几乎化作残影。
男子越打越心惊——这修士看似文弱劲瘦,脸长得也跟小白脸似的,力道却稳如山岳,招式更是刁钻狠辣,竟能在他引以为傲的体术上打个平手!
另一边,戚清见二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一把拽过小姑娘退至打斗范围外。
他扬声道:“别打了,你师妹在我手里!”
男子闻言,非但未停,反而对他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
戚清以为他没听清,把小姑娘举起来晃了晃:“再不停手,休怪我对你师妹不客气!”
熟料,小姑娘忽然低头看他,笑嘻嘻道:“拿我是威胁不到师兄的哦。”
戚清还没理解这话含义,头顶骤然传来尖锐破空声。
一道白影如闪电般俯冲而下,利爪直取他的双眼!
他心下一惊,堪堪避过这一击,定睛看去,竟是一只半人高的雪白巨隼。
巨隼竖着金色的瞳孔,鸟喙和爪子泛着森冷寒光,宛如刀刃,戚清可以肯定,那爪子若落到身上,能立刻撕下一大块连皮血肉。
“小雪,救我!”
小姑娘打了个清脆的呼哨,巨隼俯冲过来,戚清挟人质闪得很狼狈,衣袍被凌厉的爪风撕开数道裂口,立马心疼不已:“好一对霸道的师兄妹,强抢不成,还要杀人灭口?”
“天材地宝,向来强者得之。”男子在打斗间隙插了一句嘴。
戚清怒极反笑:“那是天材地宝吗你就抢!”
丑立牌还能成香饽饽,在场的所有人都有责任。
战斗一时陷入了胶着,男子与岳寂近身搏斗,巨隼和带着人质的戚清周旋,原野上鸡飞狗跳,灵气剐过,灵草碎屑如暴雪般纷纷扬扬。
几轮下来,戚清已经完全适应了巨隼的扑击节奏,趁势用冰盾一挡,冲男子喝道:“你不是我们的对手,识相的快快离开,既往不咎!”
同一时间,男子的攻势也被岳寂架住,反作用力震得他胸口发闷,连退数步。
岳寂点到即止,收手后退。
谁都没有讨到好,男子无心恋战,喘着粗气看向小姑娘:“小师妹,追兵快到了,要不咱们先撤?”
“好吧,”小姑娘嘴一瘪,满脸不情不愿:“那师兄回去要给我做个更好看的……”
话还没说完,她耳尖一动,突然脸色骤变:“小黑!”
戚清只觉手中一轻,脚边地下震颤起来,一道巨大的黑影猛地钻出,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岳寂瞳孔一缩:“师父小心!”
“嘶嘶。”
冰凉滑腻的蛇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走了小姑娘,随即如铁锁般缠上戚清的腰腹,将人狠狠掼向地下。
“轰!”
尘土飞扬间,二人的身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师——”
眼睁睁看着人在面前被卷走,岳寂再也淡定不下来,厉声道:“戚清!”
他背手拔出剑,杀意翻涌,眼下红纹乍现。
……
戚清感觉自己在坐噩梦般的过山车。
粗糙的蛇鳞擦着他的腰身,每一次急转向都天旋地转,路途颠得他想吐。
眼前晕黑了好一阵,他才慢慢缓过来,耳畔除了呼啸的风声,就是自己心脏的狂跳。
“你要死了吗?”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传来。
戚清有气无力地反驳:“你才要死了。”
他只是晕车而已。
“但你看上去不是很好的样子。”小姑娘又道。
你就很好么?!
戚清强忍着晕眩抬头,见小姑娘坐在蛇头遥遥看着他,看起来……还真的比他好上不止一倍。
他咳了几下,问:“这是你的蛇?”
“对呀。”小姑娘点点头,亲昵地摸了摸蛇脑袋:“小黑很乖的,追兵追不上它。”
戚清道:“你是万兽宗的人。”
虽是试探,语气却已近乎肯定。
“你知道万兽宗?”小姑娘惊喜道:“我们宗门竟然这么有名?”
她去拽戚清,蛇尾顺势将人一抛,也抛到了脑袋上。
“外面怎么说我们宗门的?快跟我讲讲!”小姑娘兴奋地问,完全忘了眼下的处境。
戚清喘了会儿气,勉强在光滑的蛇鳞上坐稳,手心传来的柔滑触感忒古怪,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揉揉额角,决定先说重点:“先不提这个,追兵是怎么回事?我徒弟和你师兄呢?”
岳寂该不会以为他被巨蛇弄死了吧?
“师兄会追上来的。”小姑娘撇了撇嘴,显然还记着岳寂不肯卖自己立牌的仇,坏心眼地没提:“至于那些坏人……他们想抢师兄捡到的钥匙!”
“钥匙?什么样的钥匙?”
难得遇到知道万兽宗的人,小姑娘好心给他解释:“就是一把很奇怪的钥匙,上面画着莲花纹,师兄说这只是半把,还差另外半把才完整。我们还没找到另一半呢,那群坏人就来了。”
她骄傲地昂起脑袋:“我们万兽宗向来强者为尊,他们不够强,我才不要给他们。”
莲花纹?
捕捉到关键词,戚清眸色一动,心中隐隐有了个底。
他还想继续套话,黑蛇却忽的停了下来,将二人轻轻放到地上。
“谢谢你,小黑。”小姑娘亲热地摸了摸蛇吻,黑蛇温顺地低下头,身形迅速缩小,转眼就钻进地里不见。
戚清看得啧啧称奇,打量起了四周。
说来也巧,黑蛇竟把他送到了出发前定的目标山脚下,周围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地上颇多水潭爬着多足的虫子,空气里弥漫着阴冷潮湿的气息。
戚清悄悄放出灵识探查四周,旁边除了小姑娘再无其他活物,不禁蹙眉:“他们没追上来?”
“师兄的本事你就别担心了。”小姑娘自信道。
两人等了一会儿,迟迟不见人来。
戚清将信将疑地问:“……你师兄真的可以?”
小姑娘有些动摇,很快又坚定道:“师兄没问题的!”
快半个时辰过去,二人大眼瞪小眼,林子里安静得连声鸟叫都没有。
戚清怀疑地看着她,古怪道:“你师兄……不会被我徒弟揍死了吧?”
话是这么说,他心里也有点打鼓。
岳寂向来乖巧斯文,进入秘境后又受了不知名影响,整个人柔弱得要命,如今独自对上一个体术强悍的对手……
他给的传讯符至今毫无反应,是岳寂太过自信,还是两人都遭了不测?
小姑娘咬起嘴唇:“不、不会的……师兄那么厉害……”
她结结巴巴的解释还没完,不远处骤然响起一道含着杀气的嗓音。
“找。”
那声音轻飘飘的,却让人背脊发寒:“一个时辰内找不到……你也不用活了。”
戚清循声望去,微微睁大眼。
前方逆光处,出现了黑压压一大群人。
他们被绳子串成了蜈蚣,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个个面如菜色。
这些修士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金丹期,平日里高高在上,更甚者,放在小门派都能当个长老,此刻却灰头土脸,其中几个元婴大气也不敢出。
连队里唯一的一个化神期,这会儿也只能押着队伍,点头哈腰,时不时踹一脚落在后头的粗犷男子。
那男子右眼青紫,走路一瘸一拐,哪还有先前咄咄逼人的模样?
而走在最前面的人一袭黑衣,总是带着乖巧神情的脸此刻冷若冰霜,手上长剑还滴着血,煞气凛冽。
戚清一时被这个阵仗震慑住,好半天没敢认。
——那个走路带风,跟黑手党一样的人,是他刚刚还在担心的柔弱得要命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