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们将要飞出鹰岩谷时,天上忽然红云笼罩,火一样的颜色遍布整个天际,如同巨大的烧红的烙铁落到他们身上。
很快宛珠发现,那不是红云,而是一团一团火红的天火,正朝他们投射而来。
“珠珠,快点!”乌鸦在不停催促。
宛珠催动灵力,驱使猛兽避开朝他们攻击而来的天火。周围温度被火焰烤得炙热,灼得皮肤十分疼痛。
快出鹰岩谷了!前方长着稀疏灌木的戈壁越来越近,宛珠忽然大喊一声,“重明!”
话音刚落,一道黑色影子迅如闪电,快速闪过,直冲天际。
此地已经在鹰岩谷界外,他们的灵力已然恢复。
重明在天上盘旋,混沌之力的灵力洒下,空中微波漾漾,遮住了天神窥视的天目。
天火渐渐漫无目的洒向大地,很快偃旗息鼓。
重明飞落在宛珠肩上,收起翅膀,粗哑的嗓子凝重道,“我们被追杀了。”
意料之中的事。
他们毁了鹰岩谷,滋养神树的灵气与神的浊气一并埋葬,自然会触怒九天上的神。
他们不知跑了多久,身下的猛兽驰骋在半空中,天色暗了,仍然不敢掉以轻心。重明的混沌之力笼罩在上空,掩盖了他们的踪迹。
然而鹰岩谷的补天石消耗了他们不少灵力,需要时日恢复。重明能坚持到此时,已经精疲力竭。
可他不确定天上的眼睛是否还在寻找他们。
“诶!”一道兴奋的声音突然响起,“那是我修炼的地方!”秋突然指着下方一个山丘说道。丛林掩映间,可以看到一片的菊花丛。
“我们下去吧,”秋提议道。大家已经飞了三天三夜,需要恢复气力。
宛珠催动灵力,驱使猛兽朝下而去。幻影在半空消失,背上之人纷纷利落跃下,落到这片肥沃的土地上。
秋一落到地上,便兴奋指着前面一座翠绿的建筑说道,“快去坐坐,这里我设了结界,他们找不到的。”
几人跟着她走近了才发现,这座绿得如祖母绿宝石一般纯粹的房子全部由林中叶子搭建而成。叶子质软,因而房子形制不同于木质或者石质建筑板正对称,反而线条流畅,造型独特。
比如那窗儿框是圆的,屋顶是飘逸的花瓣做成,那花瓣奇大,只两瓣就盖住了整个屋顶。
秋热情地招揽他们进去,“快进来!”
他们进到里面,更是别有洞天,木桩做的椅子,兜儿铃的茶杯,甚至还有猪笼草的装饰。
重明顽皮,见翠绿的猪笼草张着大大的两瓣,愣头愣脑,忍不住用嘴去啄,却冷不丁被突然闭合的猪笼草吓得翅膀一扑,在地上滚了几圈,惹得秋和扶光捧腹哈哈大笑。
他恼羞成怒,施法将盆中一颗酸枣丢了进去,看到猪笼草窘迫狼狈地吐出来才作罢,转头又扑棱着翅膀好奇看向别处了。
其他人围在木桩桌旁边喝茶,秋一边给他们布置一边说话。
“我当年从鹰岩谷出来后,便在此修炼。”她说着,偷偷打量一旁的伽,见他面色淡然,优雅品茗,努努嘴,收回视线,继续道,“后来飞升神籍,我也时常来这里。”
“你为什么会被罚到鹰岩谷?”重明到处好奇打量了一遍,又回到宛珠身边,饮了一口加了蜂蜜的槐花茶,不解问道。
秋低下头,抿抿唇,“因为婆婆生病了。”
她嗓音低沉,话语低落,“巫婆婆是这里的灵巫。她是个好人,这里的精怪灵物都喜欢她。但是有一天她跟我们说,她被黑巫施了幽暗之力,命不久矣。”
女子哽咽道,纤细的肩膀不断抖动,“我不想婆婆离开我,于是去问了树先生,他说昆仑山上的梧桐果能驱除幽暗之力,治好婆婆。”
“所以你偷偷去了昆仑山?”宛珠问道。
秋抽泣了一声,点点头,“我递了书信,可昆仑山上的草木生灵跟我说昆仑神去南极赴约了,不在山上。但我等不了那么久,只得偷偷进去,取了梧桐果,没想到触动了昆仑的禁术,被罚到了鹰岩谷。”
“巫婆婆现在如何了?”
秋擦擦眼泪,说道,“我取了梧桐果,让地元儿溜回来给婆婆治病,想来应该好了。”
说完她念起法诀,一只黄色的蜻蜓出现在半空。
“去找巫婆婆!”秋指尖轻点,那只蜻蜓打了个旋儿,便从窗中飞出,朝远处飞去。
几人品着茶,吃着林中花儿做成的糕点。不一会儿,蜻蜓便飞回来了,它飞得急,进来屋子,忽上忽下地打转儿。
几人不明白它怪异的举动,只有秋脸色大变。
宛珠看见秋的神情紧张,心中一凛。
“怎么了?”宛珠问道。
秋的脸色苍白,大大的眼睛瞪着,里面先是一瞬间的迷茫无措,随后被害怕担忧填满,“婆婆不见了。”
说完猛地冲了出去,身形倏地消失在门前。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出什么事了?正好秋走得急,没带走那只蜻蜓,不知道它到底带来了什么消息?
这时伽站起来,看向那只精怪,说道,“这是巢蜻蜓,专门用来传信的灵物,密语隐藏在它腹部。”
他说着,手指轻点,一道绿光从指尖射出,落在蜻蜓身上,顿时空中出现了一行字,“巫婆婆被黑巫抓走了。”
难怪秋那么急……
伽收回灵力,空中的字顿时化作灰尘消散。蜻蜓从窗中飞出,不见了踪影。
“什么是黑巫?”宛珠看向伽,突然问道。宛珠相信自己的直觉,面前的男子对秋并不是一无所知。
伽看了她一眼,解释道,“黑巫是以林中瘴气为生,以生灵欲望为食的不死者。”
“你认识秋?”她话锋一转,挑眉问道。
伽有些意外她的直白,摇头淡笑,“什么都瞒不过姑娘。”他停顿下,接着道,“秋是我无意中带回鹰岩谷的一粒菊花籽,她到了鹰岩谷,在那里生根发芽。但谷中的情况你们已经知晓,她在那里虽然获得了灵识,但注定不能长久。”
“我见那姑娘虽有些呆头呆脑,但颇有灵根,不忍她神道中途而断。于是让谷中擎云鸟将她衔走,把她带到这块钟灵毓秀之所,又留了一块特殊的灵石给她,以便修炼。”
秋这姑娘虎头虎脑,一心想再次见到当年之人,却又暗自忧心这人不识得她。没想到这男人早就知道她的存在,还助她飞升成神。却不愿告知当年对她的一片好意。
“你们男人就是这样,明明认识,不知道藏个什么劲儿?还真以为自己是块香饽饽,告诉了别人,别人就会黏上你们,哼,倒是挺会自作多情!”宛珠愤懑地吐槽道。
话音刚落,一道轻咳声在屋里响起,宛珠眼神瞟向一方端坐品茶,眼睛不敢看向她的黑衣男人,不知是听懂了她话中之意,还是茶香饶舌,所以喝得急了,一副被呛住的窘迫神色。
“哼!”她白了一眼,稀得管他。
伽却是一脸笑而不语。
“如果是黑巫抓走了巫婆婆,那秋不是有危险?”见宛珠神色不开心,何元在一旁默默岔开话题。
鹰岩谷的补天石消散灵力,虽离开了那里,但灵力也不能一下恢复到以往。这里除了宛珠和伽,其他人的灵力都被削弱了。
事不宜迟,他们决定去找秋。
伽的灵力在丛林中得天独厚,跟着他很快找到了秋。她正在一间老旧的屋子里。这里看着年岁陈旧,像是很久没有住过人了。
他们进去时,秋正拿着一张斗篷,那是巫婆婆留下的,然而上面的气息已经所剩无几,无法追踪它找到婆婆。
“呜呜呜,怎么办啊?”秋无助的声音传来,她像是被抛弃的孩子蹲在角落里,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秋,”宛珠走到她面前,唤了一声。蹲在地上的女子仰头看她,像孩子一样哭诉,“巫婆婆不见了。”
宛珠伸出手,秋疑惑地看向她,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将手中的斗篷递到她手上。
宛珠看着手中的绣花斗篷,施展亡灵之力,没有鬼魂的气息。那就是婆婆还没遭毒手?但这上面的气息太弱了,主人离开的时间太长,她没办法准确追踪。
“珠珠,溯尘镜。”乌鸦在一旁提醒道。
对呀,她怎么把这个忘了!但这里没有三途河的泉水,不过林中的仙露也可以。她念动符咒,祭出符纸,微漾的蓝紫色出现在空中,气息搅动,林中花瓣中的露水被引到晶莹剔透的光中,形成一块精亮的镜子。
“开!”一道娇喝响起。镜中光影显现。
镜中一位花白头发的慈祥老者披着斗篷,坐在躺椅上,面前摆着一个长形法器,一端有三个铃铛,铃铛上面连着一根金刚杵。
这是巫婆婆的法器——三铃金刚杵。
“婆婆,”秋喊着巫婆婆的名字,镜中的人没有回应。
祖祈的眼神却是在看清巫婆婆的面容时陡然变得凌厉,狠狠盯着镜中的景象。宛珠察觉到他的视线,好奇看向他,男子却在一瞬间收起表情,看不出他方才的戾气。
镜中的老者原本安静地看着那道法器,谁知屋中有身影闪过,一道朦胧的身影出现了,他藏在雾中,看不清脸。
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很快两人一起消散在屋里。
宛珠连忙催动灵力跟紧那道身影。他们再次出现时,却是在一片水雾缭绕中,彻骨的冷意透过镜子传到他们身上,不禁打个冷颤。
“是胥湖,他们在胥湖!”秋认出了那里的景色,迫不及待跑了出去。
宛珠收起溯尘镜,几人施展灵力跟了出去。
只是他们刚进入胥湖地界,便如同进入了一个风暴中心,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们打散。不知那黑巫在这里设了什么厉害的结界。
一阵天旋地转后,宛珠被一道力量吹得落在一片芦苇丛里,身边空无一人。
她甩甩晕头转向的头,吃力爬起来,大声呼喊同伴的名字,却没有回音。忽然旁边长满芦苇的滩边一道声音传来,她跑过去拨开芦苇丛,是祖祈。
“你没事吧?”她拉住他的臂膀将他扶起来。
男子摇摇头,站起来将她打量了一遍,确认她无事后,开口道,“这是哪儿?”放眼望去,他们正站在一片白色芦苇丛里,前面是一大片湖光潋滟,看不见尽头。湖中几只水鸟轻浮在水面,浑身漆黑,唯有头顶一点白色。它们游弋在水面上,十分悠闲。
此时明明是春末,然而湖中冷气笼罩,还有能见到不少白色冰凌。
“救命,救命啊!”一道微弱的声音传来,奄奄一息。
想到失踪的同伴,宛珠心一凛,连忙和祖祈寻找声源。
没多久他们就在一处湖边找到一个小女孩。孩子五岁左右,脸蛋圆圆,红红的,看着十分可爱。此时她半截身子泡在冰水里,两手颤悠悠地抓着湖边草茎,不停挣扎,不到一会儿便体力不支,开始向下滑去。
看到他们出现,孩童连忙用细弱的声音求救,“救救我!”蚊子般的声音,似乎下一秒就要消失了。
然而,宛珠和祖祈只是冷眼看着她在水中无助挣扎,毫无动作。
小女孩挣扎了一会儿,脸上可怜兮兮的表情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悠哉游哉,假模假样的控诉,“啧啧啧,真是人心不古啊!”
宛珠看了一会儿她的表演,随后缓缓吐出两个字,“黑巫!”。
小女孩嘿了一声,露出尖锐的獠牙,“小姑娘真聪明!”她赞赏道,随后话锋一转,嫌弃撇嘴,“不过我对你可没兴趣!”说完看向一旁的祖祈,眼神痴迷。
她刚在风暴中就闻到了他身上有她至生都在追寻的东西——诅咒和欲望。
真是一具完美的载体啊!
“公子,能让我吃了你么?”毒蛇开始嘶嘶作响,纯净的眼里荡出醉人的波光,那是摄人心魄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