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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花赤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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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相晚也听出了戏里戏外在骂自己,他想下台,目光瞥见台下,顿时呆愣住了。

台下正中间是一个熟悉的面孔。

年少的前太子!

他靠身着盔甲,笑着鼓掌,正目不转睛看着台上的戏。

花赤唱得尤为凄凉,舞步愈加癫狂,转了一个又一个圈。

台下人只笑着,一遍又一遍鼓掌。

前太子已逝世十年,如今,再见故人。

宁相晚看见他的第一眼,泪水就已夺眶而出,他伸手想抱住太子,可在快要碰到的那一瞬,立刻化为泡影。

台下再次变得寂静。

唯有花赤不停地唱着戏。

怎么回事?明明差一点就能抱住他了,却是一场空欢喜。

宁相晚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花赤没有回他,依旧唱自己的。

戏曲愈发高亢,宁相晚看向台上的一霎那,眼前又出现了幻觉。

学堂中他从前为太傅谆谆教诲,何为家国。

转视间,他却成了那个坐高堂上判前太子叛国的佞臣。

宫廷内他谦卑敬老爱亲,传授何为儒道。

转视间,他却为了掩盖真相毁尸灭迹大义灭亲!

历历在目。

宁相晚看得眼球充斥血丝,他发狂道:

“够了!”

花赤挥舞长袖,最后一字落下。

“客观,戏终了。”

台下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宁相晚精神变得恍惚,他喝道:

“你施了什么妖术?”

花赤道:“这怎么能是妖术呢?明明是戏中人的心魔。若是心里没鬼,怎会惧怕?”

宁相晚慌忙掩饰心中的恐惧:“荒谬!”

他急匆匆地想离开,神色变得格外紧张。

花赤问他:“柳四郎你不要了?”

宁相晚避开与她对视,率兵离开,步履匆匆。

没人看见他转身离去时的那一霎那,眼泪没崩住,决堤了。

他看见前太子了。

十年难梦一回,可如今再次看见,激动之色难掩。

可偏偏,看见的是记忆中那个不曾有任何变化的少年。

身披盔甲,意气风发。

曾一声声唤过他无数遍“太傅”。

可留于记忆中最深的却是,自己亲手推他入深渊的场景。

他想念前太子,却不敢于梦里与他相见。

怕前太子怨恨他,怕再听到那声——

“太傅”

他真的,受不住了。

如今见着一面就已让他已然让他泪满面,尽管是幻想,尽管大梦一场。

宁相晚没留下原因,带兵走了。

可现场的气氛却降至了冰点。

只因大门口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将军,正含情脉脉地看着台上的花赤。

将军不知何时来的,他眼中含泪,嗫嚅了许久,挤出了两个字:“娘子……”

什么?!

娘子!!!!

花赤眸子一沉,目光晦暗,看起来很不欢迎眼前人。

将军看花赤的眼神太不对劲了,一时间让人说不上来何种感觉,有沧桑、惊喜,还有几分微不可察的愧疚。

花赤的心情似乎在这一瞬变得极为不好,愤然对众人说:

“诸位,戏,散了。请诸位各回各家吧!”

说罢转身离去。

宴会就结束了?

这位将军到底是什么人?能让楼主情绪波动这么大?

柳四郎看出他是驻守疆域的孟将军。

年近五十,大半辈子都在边疆度过。

今日应是抽时间特意为楼主贺喜的。

只是不知为何,楼主好像并不喜欢他,甚至神情透露出几分厌恶。

星落和云齐都被楼主赶出房门,留她一个人在房内砸东西。

此时星落还汇报了一声:

“孟将军想见您一面,不知……”

“不见!”

巨大的砸碎声响起。

柳四郎前世与孟将军也有几次相识,知道孟将军为人其实挺好的,若是可以,愿意帮他一把。

他刚到接主房门口,还未敲门,一个苹果就破门而出,差点一点砸中了。

花赤吼道:“谁啊!在门口鬼鬼祟祟做什?”

柳四郎道:“是我,楼主,我来是想看看您还好吗?”

花赤:“你现在看到了,还活得好好的。”

柳四郎道:“其实我想问楼主您和孟将军有何恩怨吗?据我听闻,孟将军待人和蔼可亲,您会不会与他有什么误会?”

花赤听罢,冷笑了一声,袖子一挥,房门一关。

她问:“听你这么说,你倒是认识他了?”

“算不上认识吧,但还是知晓一二的。”

花赤请他坐下,叠腿,挺腰,气质绝佳,道:

“说说你知道的。“

柳四郎道:“孟将军大半辈子都驻守边疆,兢兢业业,为国为民……”

听到这能,花赤眉梢高高一挑,揉了揉指关节,不紧不慢道:

“确实为国、为民,为大国,为众民?”

她笑中的轻蔑实在太明显。

柳四郎问:“楼主可是对孟将军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花赤笑了:“虚伪若能治罪,他已经死过千百次了!”

柳四郎一时语塞了。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花赤手指轻滑杯子的边缘。

“从前京城里有个美妒天仙的小娘子,听闻能歌善舞,动则如鱼戏水,静则梨花含苞。可惜这小娘子啊,身世凄凉,自小家境贫寒,被卖到青楼里。”

“不出三年,就当上了‘天下第一花魁’。那时她真可谓风光无限,无数才子倾慕于她,可从未有一人真正走进她心里。人们都说无人能配得上如此佳人,而她,也没想把真心托付给谁,可谁曾料想,还是有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这些幻想。”

“呵,为什么会用幻想一词?而是我觉得在那人出现之前小娘子好像一直活在梦境一般。小娘子早已习惯了人们的谄媚言语,可偏偏就是有人要将她从幻想中拉出来。那人觉得是在救她?其实不然,谁又能想到于小娘子而言,又是一场劫难?”

“那人出现只在小娘子的世界里,也意外走进她心里,俩人曾一起看过风花雪月,从诗词歌赋畅谈到人生理想,曾相约而定,要白头借老,不离不弃。总之,俩人缠绵了一段时间,这小娘子竟有了身孕!”

“谁也没想到事窗东发,京城的花魁与某个男人有染,名声一落千丈,甚至沦落到连狗都不如的境地!而在此时,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呢?不但没有去救她,反而落荒而逃带上所有的衣物,消失得不知踪影!恨!真是寒心。”

“之后呢?”

“之后还能怎么样?从前风光无限的花魁至此成了一个笑话!京城再无绝唱。后人云:戏也绝版,人也绝版。”

通过她的叙述,可以确定故事中的男人是孟将军,只是……

柳四郎问:“这个小娘子是?”

花赤着向他:“你可听过十年前京城失火案?”

她继续说:“从前这座楼并非叫天下第一楼,而是一个青楼。在男人逃走后,楼中意外失了火, 花魁死在了那场火火中。不幸中的万幸,有一个好心人救下了花魁的孩子。”

讲到这,柳四郎恍然大语,那个被救下来的孩子应该就是花赤!

也就是说故事中的小娘子是她的母亲,而孟将军是她的父亲。

柳四郎问:“你恨他抛弃了你们?”

花赤反问:“不应该吗?”

柳四郎顿了一秒,又道:“应该。不过既然你恨他,也该恨个明明白白吧,万一漏了什么细节,影响你发火可不好了。”

花赤愣住了。估计是没想到柳四郎会这么轻易站在她这边。

她问:“什么意思?”

“如你所说,你得知一切事情是在第三人的陈述下,而火灾发生在十年前,那个时候你还是个孩童,信息多少有点偏差。经他人之口传述,况且还过了这么多年,其中真假有几分能信?”

“你说别人骗了我?故意歪曲事实就为了让我恨他?”

“小生自不是这个意思,恨与不恨全由楼主您自己决定。只是,事实不容歪曲,是与不是,问问当事人不就好了?”

花赤怒了:“所以到头来你还在为那个人说话?”

“小生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为谁说话,只是好意提醒一句,切莫一失足千古恨。”

花赤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道:

“你的意思是,让我向他当面问问当年的事?”

柳四郎微微一笑,道:

“这自然是最好的了,若是楼主愿意……”

花赤当即应下:“好!问就问问呗,正好我也有几个问题想问他。”

不一会儿,孟将军坐在她对面。

孟将军目色激动,道:“娘子……”

花赤与他保持距离,神色淡漠:

“你认错了,我不是娘。”

孟将军瞳孔一震,惊道:

“你……你是……我的孩子?”

花赤字如冰矶:“我可没承认你是我的父亲。”

孟将军喜出望外:“你和娘子长得太像了……太像了,想到我们还有一个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花赤怒目道:“没想到?若是当年想到有我,你就不会抛妻弃子?”

孟将军急忙道:“抛妻弃子?孩子,你误会了……”

“误会?当年说的誓言都是狗屁!?说好要娶娘子的负心汉说逃就逃了,现如今仅凭一句误会就想一笔勾销?”

花赤情绪尤为激动。

她继续道:“若只是一份承诺,无所谓实不实现,倒不如不要也罢!我用真心待人,他人却弃如粪土!实乃稀嘘!”

孟将军欲言,她却打断了:

“若是娘还活着,定会对你恨之入骨,负心记!为大家弃小家,这就是你做出来的事!”

“也对啊,人前受人爱戴的大将军,沽名钓誉,怎么会管一女子的生死呢?”

孟将军汗流夹背,激动站了起来,道:

“不是这样的!”

花赤依旧保持自己居高临下的姿势,目色不变,淡淡地移动两杯怀子,将其倒满酒,道:

“孟将军不必激动。这次,我给你一个机会。当年我娘是含恨饮毒酒而死的,谁也不知道这酒是什么滋味的,但现在你我之间,总有一人能饮到。桌上就放着两杯酒,一杯加了剧毒,而另一杯呢,就是普通的酒。”

“你我各选一杯饮下去,一旦选择,不得更改,这也算为我娘、为我们二人之间的恩怨作个了结。按照尊老礼仪,理应您先!”

孟将军看着那两杯酒,愣在原地。

两个人之间,必有一死。

“父女一场,一定要做到这么绝吗?”

孟将军的话几乎是从齿缝里蹦出来的。

“别搞错了,你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好。”孟将军咬牙应了下来,坐下,盯着两杯酒盯了好一会儿。

花赤催促他:“快点!”

孟将军伸出手,犹豫着,在两杯酒中来回决择,最终选了一杯不,贴近嘴唇。

花赤微笑着看他喝下去。

孟将军一闭眼,一口饮尽。

一秒。

两秒。

三秒。

他完好无事!

他心一咯噔,他选中的不是毒酒!

那剩下一个就是……

花赤很快就要拿起剩下那杯酒,千钧一发之际,孟将军飞快夺过酒杯,猛地灌入自己喉中!

花赤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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