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涌动着渐渐逼近周文渊，他低垂着头颅，口中念念有词，突然抬头紧盯着眼前的姜逸，“不可能会失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周文渊瞪大双眼，目光不停在四周飘荡的浓雾上梭巡。
清冷的声音从黑雾里传出，“你做了什么？”
他把自己骗来这里，用檀香让自己陷入昏迷，虽然没有了之后的记忆，但潜意识里有和人交谈的印象，只是她忘记了内容，姜逸不信，这两件事没有半分关联。
只是他们为什么会盯上她呢？
之前树妖姥姥也想要用她的灵魂作为载体复活圣母娘娘，她穿越成的这具身体和圣母娘娘之间必然的联系是什么？
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听见周文渊剧烈跳动的心跳，不知是不是化为本体的原因，面前那颗强有力跳动的心仿佛就在自己的身体里，从心脏里喷薄而出的血液，好似游走在她的四肢百骸里，甚至还能感受到血液滚烫的温度。
这种诡异的感觉让黑雾不自觉地在周遭浮动。
“姜逸。”崔绍安握着手中幻化出来的冰剑，护住黑雾最核心的区域，紧紧注视着虚空，“冷静，不要被他影响。”
崔绍安看着眼前的人，刻意被遗忘的记忆慢慢复苏，他担心姜逸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中了周文渊的圈套。
毕竟，周文渊有多疯，他在京城的十年里最清楚不过。
“放心，我很好。”前厅里的雾气渐渐聚集，凝实成一个人形，姜逸抽空看了周文渊一眼，虽然他面容平静，但眼神中的期待还是露了一丝破绽。
他在期待什么？
画轴重新回到姜逸的腰间，那个粉色衣裙的姑娘重新出现。
尘埃落定，周文渊失望地收回眼神，一旁的蝶奴随他的动作起身，护在他的左右。
瞥到蝶奴的那一眼让姜逸皱紧眉头。
这个人，不，已经不能称为人了，她身后巨大的翅膀，额头的触角还有脸颊两侧的绒毛。
简直，和林大夫的女儿朝歌一个样子。
“朝歌。”她看着眼前的蝶奴脱口而出一个名字。
崔绍安闻言扭头看过去，视线也在被忽视的蝶奴身上转了一圈。
可她怎么会在这里，姜逸早就从崔绍安的口中知道林大夫和风肃也来了京城，可朝歌又是何时变成周文渊的蝶奴的？
屋外狂风大作，木门被吹得一下下敲打的门槛，发出吱吱的声音。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周文渊从刚才开始，就是一副对所有事情都失去兴趣的模样，蝶奴站在他左右静待指示，周遭地上一片狼藉，他也没有一丝举动。
就在姜逸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隐约听见一道女声，接着周文渊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目光诡异地看向姜逸。
“我知道你们的目的是想要进宫，既然如此，我便给你们这个机会，也不用你们如此苦心钻营。”
姜逸与崔少安对视一眼，有诈，太容易得来的东西总是有着让人高攀不起的代价。
皇帝知道他们的目的，说明长公主的计划暴露了，只是不知他知道多少。
但其实就算知道全部，对姜逸来说也没有太大影响，她正好想看看，要是没了长公主，那个声音所说的既定命运是否还会发生。
“呵。”看他们两人半晌没有说话，周文渊冷笑一声，带着蝶奴朝门口走去，快要离开时留下一句话，“要是反悔了，到翠安坊福兴酒楼报上姓名，自有人带你们进宫。”
周文渊走后，整个府宅恢复了正常的状态，之前进来的那种阴森空洞的感觉消失了，那道一直若隐若现的檀香也没有再闻见过。
但崔绍安没有放松警惕，环视一周，在屋内简单检查了一番，正要走的时候余光瞥到了周文渊坐过的椅子周围有一圈的鳞粉。
但也只是一顿，他就和姜逸离开了这里。
“分开后……”
“进来之后……”
俩人走在巷子里同时开口询问分开之后的事情，最后还是姜逸主动说道：“分开后我沿着小巷走到了尽头，看见了那座宅子，门口的马车还有门里透出的光亮，都在吸引我走进去。”
姜逸停顿了下，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宅子，静静立在黑暗里，像一张会吃人的巨口，把所有想要靠近的人吞吃入腹。
“但我走进去见到的却不是长公主，而是皇帝，他……有些奇怪。”想起当时周文渊的神情，姜逸心中警惕，那根本不不像是面对一个陌生人会露出的表情。
“他说什么，做什么了吗？”
“他表现得好像之前就认识我，或者说再透过我看向谁。”
崔绍安脚步一顿，抬头看向姜逸的脸，想说什么，终究还是一脸复杂地移开了视线。
“怎么了？”
远处的呼喊打断了俩人之间的交流，小倩急匆匆地跑进来，而宁采臣气喘吁吁地追着小倩，嘴里还念叨着跑慢点。
“姜逸，你们总算出来了，这个巷子怪的很，之前我们怎么都进不来，刚才突然可以了，我好怕你们出了什么事。”
“你们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好留在客栈等消息的吗？”
“我还想问你们怎么回事呢，你们走了不久，长公主府上的管家来送信，约你公主府详谈，我说你们来了这之后，那个管家连信都没留下就走了。”
看两人的表情不对，小倩小心翼翼看着姜逸，“我是不是不该告诉那个人你们来了这。”
“看起来，我们似乎卷进皇帝与长公主的博弈中了。”
“什么意思？你们刚见的人不是长公主？”
“是彦国皇帝，周文渊。”
小倩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发展，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等下，既然长公主的人信都没留下就走了，说明他们至少知道内情，长公主那边不会再帮我们了。原来是这样，他早就算准我们一定会去找他。”姜逸看着巷子口的方向，沉思片刻开口，“我要潜伏进皇宫。”
“潜伏，你打算尾随皇帝车驾进宫？”崔绍安一下就猜到她想要做什么。
“这太危险了，姜姑娘。”宁采臣没忍住劝了她一句。
姜逸神情坚定，攥紧腰间的画轴，“我要去一趟，那个圣母像，我要看一眼。”
所有的一切，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周围发生的事情，都或多或少和圣母娘娘有关，周文渊临时改主意也很可疑。
就算知道很可能是个圈套，她也想要去看一眼。
“我陪你一起，我……了解宫里的布局。”崔绍安犹豫了一下开口，然后转身走在前面。
情况紧迫，又是临时起意，所以小倩只能和宁采臣再回到客栈。
姜逸化为黑雾，快速穿梭在阴影之中，朝着皇城的方向前进。果然她之前的感觉是对的，有某种束缚松动了，对自己的本体不再是之前那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要到了。”崔绍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的一瞬间，姜逸本来还在四处乱飘的心，就像被一双温柔的手托住，有了踏实的落点。
“嗯。”
对于孤身一人来到这里的她来说，最幸运的就是认识了一帮朋友，减弱了每时每刻都包裹着她的孤独感。
宫门早已下钥，姜逸站在远处思索怎么进去，崔绍安却拉着她走到了西边的一道侧门。
那里被杂草挡住，显然是已经很多年都不用了，扒拉开前面半人高的草还有石块，姜逸看清了这道门的真面目。
这根本就不是门吧，如果非要形容，更像是一个狗洞。
崔绍安鼓励地看着她，那眼神分明就是让她从这里钻进去。
“你确定，这？”
“这离西边的御花园近，从这里进去就是御花园西边的假山附近，夜晚不会有守卫去那边巡逻，很安全。”
“你怎么这么了解皇宫？”
“之前呆过一段时间，这些等我们回去再说，先进去。”
姜逸很想再问下，比如为什么会在皇宫呆很久，还有既然在宫里呆过，为什么又和长公主互不认识？但她也知道现在并不是说这些的好时机，只好按捺住好奇心，抬脚走向洞口。
旁边的崔绍安却比她先一步走进去，停了片刻，却传来了刀剑的声音，姜逸迅速跟进去，就看见崔绍安和一个蒙面人打了起来。
看到这边又来一个人，显然是同伴，那人半点不恋战地朝西南方向逃窜。
等确定人离开后，姜逸返回洞口继续用杂草还有石块掩盖住，和之前有七八分相像。
再次从洞口迈出去后，一团团锦绣繁花映入眼帘，刚才没来得及看，现在细看之下，“崔绍安，你有没有觉得这片花田和那座宅子里的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我进去的时候没有看见花田。”
“没有花田？就在进门的右手边，是个小花园，我从那边走到前厅的。”
“你消失后，我陷入了一个迷阵，我破阵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在你在的那个地方。”
虽然心中留有疑惑两个人也默契地没再多说什么，姜逸四下观察辨别着方位，一转头就看见崔绍安厌恶地皱眉拨开眼前的花，打算绕过旁边的假山朝东南的一座宫殿过去。
“皇宫内有道行高深之人坐镇，妖族一般不会进来，在皇宫里要万分小心，这里可以说是处处充满法阵。”
“明白。”
两人小心避开守卫和可能的阵法，渐渐靠近那座宫殿，殿内灯火通明，却感受不到半分人气，这熟悉的感觉，立刻就让姜逸确定，这就是周文渊的寝殿。
就是不知道所谓的皇帝私库会设在哪里，会在寝殿中吗？